刚说完,还不等鹿邀说些什么呢,他便左看右看,在院子里一边找一边疑惑道,「你的树苗呢?我看人家说你买了不少,怎么一个都没有?」。
鹿邀过去倒了杯水给他,无奈道,「这院子正朝着阳光,树苗要是放在这里,不出几日就给晒死了,我放在院子后头阴凉处」。
张成闻言一怔,随即认同地点点头,笑着道,「也是哈」,他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喟嘆一声,「可给我累死了」。
鹿邀拉着他坐下来,「天太热了,你又跑着来,当然是累的」,看着张成喝完了,他把水壶往人跟前推了推,接着道,「你听谁说我买了树苗?」。
那日买了树苗后,是由红鸦先带着回来的,他和却烛殷随后才道,没看到他本人,怎么就笃定是他买的树苗?
张成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么大一车树苗拉进你们家院子,这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吧?」。
「……」,鹿邀自己倒是把这忘了,虽然他人没在,但这树苗却是径直拉入他家中没错,除了他还能是谁的。
不过那么一车的树苗,红鸦自然是不可能用常法运来,他以为用了妖力,对方该会因为顾及被人看到掩人耳目寻个没人的时候再送进来,没想到也不避讳人,就直接拉着来了。
他沉吟片刻,道,「一会儿带你去看看,你来的刚好,我刚才正要去找你」,鹿邀想了想,问他,「这几日送菜,进帐如何?」。
张成歇够了,把脸上的汗擦干净,高兴道,「这几日可好了,自从那胡老闆又给咱介绍了一家酒楼后,要的菜越来越多,给价也高」,他停顿一下,掰扯着手指算算,嘴里喃喃念叨了几句,竖起五个手指头,笑眯眯道,「我没带帐本,但是约莫记着,大概是这个数!」。
鹿邀神思一动,点点头,接着道,「那你可知道要买醋,行价如何?」。
「买醋?」,张成讶异道,「买醋干什么?醋可不是个便宜东西」。
鹿邀心道果然如此,醋现在还是个稀罕物什,他犹豫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你知道住在村边儿的刘氏和她孙儿吗?」。
张成一怔,随即点头道,「这我知道,他们家就这两个人,孤苦无依的,怪可怜」。
「我租了他们的地」,鹿邀见他知道,便不再多说,直接了当道,「他们家的地大,正好可以用来种橘树作果园,但是硷化的有点儿严重,我想用醋来改善一下土质」。
说完后他便一直盯着张成,出乎意料地,对方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朝他竖起大拇指,「干的好!」,他沉吟几秒,道,「醋虽然贵,但咱这些日子赚的也不少,其他人那里我去说,咱明日先去县里买醋!」。
鹿邀看他竟然想也未想就答应了,抓着他的手紧紧握了握,「多谢」。
「害,谢什么」,张成摆摆手,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这醋真的有用?别到时候咱买回来不管用,那可就亏大了!」。
鹿邀点点头,笑道,「有用」。
第二日一早,张成便来找鹿邀说他和其他人商量好了,这一个月的钱暂且不分,等到下个月再说,他们也都同意。
他们二人丈量了刘氏家的土地,心里有了数,便即刻启程去了县里,买了醋回来。
说干就干,鹿邀将买回来的醋与水相融,兑了水后酸性中和,刺鼻酸味下去不少,他将这些分桶而装,和张成叫的其他几个青年一同带着去了刘氏的地,先是翻了经久不用的土,翻开后十几桶醋水便都被他们撒进地里。
一旁的刘氏和孙子依偎在一起,看着他们这举动,不太理解,盯着眼前几个壮实的汉子看看,最后迈开脚去到鹿邀跟前,「这是做什么啊?」。
鹿邀昨日租地的钱给了他们,又带着他们去做了两身衣裳,眼下她和孙子身上的破烂衣服已经换掉了,闻言,他笑着道,「老人家,我们在给地『施肥』」。
老人虽然因为年老体迈许久未下过地,但到底是农民,听见鹿邀这般说便明白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还未说话,浑浊的眼睛却先红了,里面盈着几滴泪珠,她握住鹿邀的手,颤巍巍摇晃几下,「谢谢你啊,年轻人」。
鹿邀笑着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客气」。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帮助这村里更多的人。
不出几日,那几块儿地上面一层白硷就完全消下去,鹿邀便将叫了人帮忙,几人联合,将那些橘树运过来,花了一天时间下了地。
事成后,鹿邀站在田埂边看着一排排橘树,长出一口气,只希望这些树能活下来,不然当真是亏大了。
为了答谢今日帮忙的大家,他回家专门做了饭犒劳,张成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时提了一嘴他在县里租的铺子,问他打算做什么。
鹿邀只道他还没想好,等到人都走了,收拾完家中的狼藉,他才终于坐下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出现的却烛殷,这时候才悠悠然从冒出来,在他身边坐下来。
「饿了么?」,刚才张成走时把帐本儿留下来了,鹿邀一边翻着,一边手里记着帐,头也没抬的问了句。
却烛殷唉声嘆气一声,这一声可有够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将他怎么了,鹿邀现在已经知晓他的脾性,听他嘆气,也只是轻轻抬眼看了他一下,道,「看来是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