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烛殷不为所动,仿佛扣在他手臂上的不是什么尖利的手爪,他弯着眉眼,与方才比起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此刻低眉看着女子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目光一寸寸在其手背上显现出的鳞片上滑过,「就是君承,他可一直念着你,这样说也是废话」,他轻笑着抬眼,深深望入女子的眼,「有哪个孩子会不挂念自己的娘亲呢?」。
娘亲?栾青瞳孔骤缩,从刚才进了瑶池时便萦绕胸中的迷雾似乎散去许多,他抿抿唇,看着女子愈发狰狞的面目,沉默不语。
「不过你最想知道的不是君承的消息吧?」,却烛殷笑眯眯地,在与人话家常一般,话说到这里,他低头重又看了眼狠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无奈地抬手,没用多少力气便挣脱开来,另一只手抬起,修长手指轻轻抚平袖上褶皱,指尖掸掸,最后抬起眼来,道,「关于天帝,你该更该兴趣」。
若说刚才听到君承时女子脸色骤变,此刻便恍若疯魔,她一甩长袖,桌上的杯盏便尽数掉在地上,精美瓷器顷刻间就化为丑陋的碎片,被粗壮的蛇尾覆盖、碾碎,最后被挥无情地甩向远处。
女子抱着头,目眦欲裂,那张妖冶的面孔因为这动作狰狞起来,眼角两颗痣红的像血,要滴垂下来似的,挂在眼尾,像两颗血泪,「混蛋!混蛋!」,蛇尾开始在屋内大肆破坏,不放过每一处,横扫而过的地方全都一片狼藉,「天帝?他算什么东西!」。
栾青眉头越皱越深,想要上前制止她的破坏行为,却烛殷却再次开口了。
「他不算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烛殷淡淡然说出来,抬眼望着女子,确信道,「但你爱他」。
「君上,这是……」,栾青惊讶至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这女子是天帝藏在这里的?
女子的尾巴猛地一顿,浓郁的紫色几乎要从眼中满溢出来,将这小屋淹没,她微张了张嘴,那张原本饱满的笑唇经过刚才,变得干涸起来,「我爱他?」,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却烛殷,缓缓抬手,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怔怔道,「我爱他?」。
「这要问你自己了」,却烛殷笑着,他从凳子上起身,「你若不爱他,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他眉头倏然皱起,眼中染上冷色,「一个妖,却待在神仙的地方」。
栾青转头看着他,「君上,她真的是妖?」。
「在这里磨了多少年,妖气早就没了多少」,却烛殷瞥他一眼,「看不出来也正常」。
女子低声喃喃,蛇尾慢慢卷过来,将自己包围起来,那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因着刚才一顿胡闹,她的长发披散开来,黑发如墨,将那张脸衬的愈发苍白,「他骗了我,骗了我,我怎么会爱他呢」。
却烛殷冷眼看着她,双眸中尽是冷色,「你们之间是为何我不想知道」,他上前一步,半蹲下身来,直视着女子的眼睛,「我猜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见不了自己的孩子,一生都只能待在这里,失了神智出不去」,他语气倏地沉下来,冷如冰雪,「好歹曾经也是个妖,竟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女子呆呆地抱着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蛇尾,目光落在上面黯淡的鳞甲上,久久不语,半晌,才抬头,怔怔道,「那你呢?」,她转头,同样看了一眼栾青,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回转过来,重新定格在却烛殷脸上,声音低哑,「你们找我做什么?」。
却烛殷笑了,他紧紧盯着女子的眼,轻声道,「你想见你的儿子吗?」。
从瑶池出来后,却烛殷不做停留,径直往人间走,回去时,已是未时,早上的风小下来,吹得树叶哗哗。
二人抄了小路,路上无人,安安静静,只有二人的呼吸声与脚步声此起彼伏。
栾青走在后面,虽是已经回到了宁静的人界,脑中想的,却全都是今日所见,心上有事,脸色也凝重,脚下光顾着走路,眼睛没有注意前方,没料到前面人突然停下来,他没注意到,脚尖撞上却烛殷的后跟儿,霎时清醒了,整个人连着后退好几步,张口便道,「对不起君上!」。
却烛殷浑不在意地抬抬脚,转头看他,「君承,也就是天帝的儿子,是她所生」,顿了顿,他接着道,「那女子想必被关在那里许久,都是天帝的手笔」。
栾青还未回过神来,冷不丁被灌进这些东西,登时觉得脑中有如被潮水沖刷,他讶异道,「那君上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却烛殷挑眉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声音遥遥从前头传来。
「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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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收尾,哼哧哼哧
第80章
二人行至小院门口,却烛殷突然停下了。
这次栾青收了乱跑的思绪,注意力集中,及时站在一米处,疑惑道,「君上,不进去吗?」。
却烛殷站在门口思索半晌,能看出来他视线凝在那扇门扉上,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对栾青道,「你可知晓哪里有卖脂膏的?」。
脂膏?栾青虽是因为个人喜好原因,若是能不来,就不来人界,但到底是常有要办的事情,不来不行,一来二去,虽心中是极其不愿,但也把各处摸了个清楚,现在自家君上口中的『脂膏』,他也知晓。
只是脂膏多种多样,要的不知道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