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视着却烛殷的眼睛,「妖兽的事情我知道妖君你不知情,但是紫衣的事,一定与妖君有关」,他语气微顿,等腹部剧痛过去了些才接着开口,「她说要找自己的孩子,那孩子是君承殿下吧」。
却烛殷就那样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作,琥珀色的眼渗透寒意,本是温暖的色泽,却生生给人如临寒冬之感。
卓然依旧害怕这双眼睛,可眼下境况,他若是想知道真香,只能问他,他咬咬牙,硬生生与那冷冰的目光相对,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和身上的血一起贴在衣物上,黏黏糊糊地,冷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却烛殷笑了,他上前一步,拉近二人的距离,凑近了些,与卓然四目相对,「看来你是当真想要知道」。
话落,他直起身,耸耸肩,道,「罢了罢了」。
卓然眼睛亮了亮,开口便道,「多谢妖君!」。
「先别谢」,却烛殷抬手叫他停下,两道眉因这句道谢皱起来,「上界的生死与我无关」,他微眯着眼,眼尾随着撩起,「你该庆幸曾与我做过交易」。
「……是」,卓然微垂着眼,手再度按上腹部伤口,掌心糊了满手的血。
「紫衣现在恐怕已经和孩子相认了」,却烛殷抬眼看一眼远处的栖梧山,继续道,「至于你们的天帝陛下,此刻想必正与清瑶在一处」。
相认?也就是说君承殿下当真是紫衣的孩子?
卓然心神大震,可君承同样是陛下的孩子,这样说来,他是陛下和紫衣所生——
这时他才记起,自己带兵先一步赶来此处时,是叫君承殿下带援兵来的,当时那个假天兵说位置时君承殿下是知道的,可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半点儿援兵的动迹。
到底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来的打算?
不祥之感愈加浓烈,电光火石间,卓然想起自己在陛下寝宫内遇见君承的那一次。
当时二人交集并不深,他离开时君承却主动询问他是来做什么的,那时他以为这不过是个莫名其妙的问候,现在想来,或许当时君承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寝殿做什么,不过被他搪塞过去而已。
他越想便越觉得冷汗连连,猛地抬眼看向却烛殷,声音微微颤抖,「妖君是说,陛下此时已经找到清瑶殿下了?」。
却烛殷淡淡看他一眼,「是,也不是」,他看一眼卓然紧紧捂着腹部的手,眉头一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沉声道,「把手拿开」。
卓然还浸在他方才所说的话中,不知他是何意,忽地听对方这样说,表情霎时凝滞,下意识张口道,「为何?」。
「……蠢」,却烛殷眉头都要皱成一个川字,看起来十分不耐烦,「这样捂着,等你问完一切想问的,怕是会当场死掉」。
这意思是,要给他疗伤?
卓然一脸讶异,慢慢把手从伤口上移开,将伤口完全袒露出来,那里血肉模糊,衣裳和皮肉粘在一起,看着很是可怖。
却烛殷皱着眉,抽出他腰间的剑,轻轻捏着手柄唯一干净的那一段儿,剑光闪闪,两三下便将卓然伤口处的衣裳给片片切开,露出伤口的全部面目来,随手把手里剑一丢,重新佩回卓然腰上,走近一些儿,抬手对着那伤口开始疗伤。
这滋味儿不好受,卓然咬着牙,待到结束后额上全都是汗,他喘了口粗气,拱手道,「多谢妖君」。
「若是你没了,他一定会记挂着」,却烛殷收回手,皱起的眉终于松缓下来,他捻捻手指,没回应他的道谢,前边那句估摸着能算作对救他的解释。
对方没说名字,卓然却几乎不必多想,就知道他口中这个『他』是何人。
伤口痛感减轻许多,不再流血了,他松口气,不禁道,「看来二位感情真的很好」。
却烛殷嗯了声,对这话很喜欢,「你虽然蠢笨,但眼光却是不错的」。
「……」,卓然莫名便被嘲讽一顿,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如今沦落为这种地步,不是蠢笨是什么?
他舔舔干涩的唇,思及却烛殷说的清瑶和天帝在一处的那事,忧虑道,「妖君可否将天帝的位置告知于我?」
现在看来,当初从凡人黄喜口中所得知的一切都是真的,无非是他不愿意相信,现在他信了,却为时已晚。
事情为真,那清瑶殿下对陛下,绝不会是普通的父女之情,她自愿去妖界,一定也是在计划着什么。
「你怎知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却烛殷挑眉看他,环抱着手臂。
卓然毫不犹豫道,「妖君没有理由骗我」。
事实上,他认为却烛殷是不屑于骗人的。
却烛殷看着他许久,勾唇笑了,「你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卓然摇摇头,「了解妖君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他勉强勾出一个笑来,唇角勾起时牵动嘴上几道细碎的伤口,他重复着之前的请求,道,「请妖君将天帝的方位告诉我」。
「罢了」,却烛殷眉头微皱一下,又很快松开,他最后看了卓然一眼,转身时道,「真的想知道就跟上」。
卓然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半晌,跟了上去。
沉水殿内今日点了许多支蜡烛,一向冷沉的大殿此时却光芒大盛,亮如白昼。
九阴站在大殿中央,手里悬浮着一个精緻的小塔,这塔通体浅金,足有九十九层,每一层上都有伏妖珠一枚,嵌在飞起的檐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