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理讲不过,耍狠斗不过,唐墨没奈何躺下睡觉,第二天口疮疼得张不开嘴,饭吃一半就骑车走了。
结果赶黑回来,又碰到亲妈蹲点……
「唉。」唐墨推着车站在家门口,长长地嘆了口气。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得跟冬月和谈了。他是一家之主,风里来雨里去的养家餬口,不能天天受这种夹板气!
唐墨肚里吃定主意,大步进了过道,放好车栓上门,直奔堂屋找姜冬月。
「冬月,我……」
「嘘!」姜冬月举起食指,示意他小点儿声,自己轻轻给闺女打着扇子,「笑笑刚睡下,别吵醒了。」
又问唐墨,「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还弄得满手是泥?吃饭了吗?锅里给你温着鸡蛋汤呢,还有俩包子,几根黄瓜,你洗了手自己切块儿咸菜配着吃吧。」
扭头看看表,忍不住抱怨一句:「都九点了,唐求子你这老闆忒黑心。」
唐墨心头一软,连那声「求子」都没那么刺耳了。他搓搓手,正想趁现在把话说开,唐笑笑忽然撇了嘴哭起来:「妈妈我值钱!我比弟弟值钱!我不改名!呜哇哇!」
她紧闭着眼呜哇大哭,泪珠蓄满眼窝又流下,小小一团躺在姜冬月旁边,看起来又迷茫又悲痛,像冬天吃不到草的小羊羔。
姜冬月赶忙抱住闺女,瞪了唐墨一眼,低声劝慰:「笑笑不改名儿,咱们给你爹改名儿了,你不用改。」
「我们笑笑又聪明又好看,没上学都能描字,将来开学了还能回家教妈妈呢。快睡吧,笑笑最听话了。」
她又拍又哄,终于让闺女平静下来,刚要松口气,唐笑笑忽的抬起胳膊,闭着眼气愤嚷道:「我是笑笑!是笑笑!」
「对,是笑笑,就是笑笑。咱们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就叫唐笑笑。」
姜冬月语调轻柔,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女儿,显然不是头次见这种场面。
半晌,唐笑笑舒展开小眉头,终于睡安稳了,姜冬月这才嘆了口气,慢慢起身下床。
看唐墨傻愣着,顺手捶他一拳:「还不快去吃饭?吵醒笑笑了看我不揍你。」
唐墨只觉得嗓子眼好似堵了块棉花,一开口艰涩难受:「冬月……」
他分明攒了满肚子话,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看熟睡的唐笑笑,转身去南棚子底下喝粥了。
* * *
戏文里唱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姜冬月跟唐墨天天一个炕上睡觉,一个锅里吃饭,自然早发现了他心里不好受。
别的不说,那俩大口疮明晃晃的,喝多少凉水都不见好。
但姜冬月不肯松口。
要是心疼唐墨在媳妇和亲妈中间受夹板气,那她闺女就要改名叫招娣了,长大了谁听见都知道这姑娘在家里不受重视,简直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次马秀兰也太过分,找上门耍威风,半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绝不可能再纵容唐墨和稀泥的。
至少要给他几天教训,让他知道被人改个难听名字是什么滋味儿!
姜冬月心里想得清楚,便不怎么在意马秀兰和唐霞走东家串西家地说闲话,关起门专心在家里做裙子。
这回是给赵艷萍做的。小姑娘随了刘香惠的身材,个子挺高,但发育期瘦得厉害,姜冬月就给她做了条七分袖长裙,袖子裁成荷叶边样式,既清凉又端庄。
肩膀那里也略蓬松一些,腰间则是一条假腰带,在左侧柔顺垂下,末端绣了朵小小的五瓣花。
「真好看!」刘香惠看着女儿穿好新裙子,越看越满意,「冬月你这手太巧了,衣裳一换,就跟换了个闺女似的!」
赵艷萍脸蛋红红的:「妈~」
刘香惠笑话闺女:「在家里盼得不得了,怎么出门还羞上了?你看看冬月婶子给你腰里打的褶,不起眼又好看,明年胖了还能穿,要听我的用那块红布就更好了,你非要个浅蓝的。」
赵艷萍:「那布看起来像个红包袱……」
自己做的衣服叫人欢喜,姜冬月心里也高兴:「先穿着,明年要是改尺寸,婶子再给你整。」
「那感情好,冬月你真该开个裁缝铺的。」刘香惠再三夸奖。她原想着有人帮忙裁剪就挺好,没想到姜冬月大包大揽一下给做好了,还特别洋气!
这下刘香惠为难了,不给钱真过意不去,给钱吧又不太好看,正好家里网了田螺,她转头端了满满一盆送过来。
「冬月,这是你成功大哥到山里走亲戚,下河沟儿网的,满满两大桶,不值几个钱,你得空煮了尝尝鲜。」
「哎呀这太多了!」姜冬月赶忙找了和面的搪瓷盆来接,又倒了水泡上。
「你撒点儿盐,拿两根长筷子搅和搅和,就能吐干净沙。」刘香惠回忆上次吃田螺的步骤,「然后煮的时候吧,不能火太大……」
俩人正说着,就听门口有人喊:「老黑媳妇,在家吧?」
姜冬月听声音熟悉,往外走了两步看清人,惊喜道:「陈大娘,你怎么有空过来啦?快到院子里坐!」
第14章 陈大娘(捉虫)
陈大娘今年六十有五,虽然爱拄拐杖,手柄都磨出了包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走路腰板挺直,在石桥村的一众老人里相当突出。
老太太名声也很响亮,提起「陈大娘」三个字,村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青年守寡又没儿女,几十年独自过活,据说年轻时承袭了祖辈传下来的灵异本事,能通鬼神先祖,能看身前身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