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启,
三日月大人,许久未与您通信,实在抱歉。请允许我收回前言,天下一振大人不仅不是一位难以相处的大人,而且我先前非常意外地发现天下一振大人其实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大人。我之前竟然还想着采取一些手段好与他和睦相处,如今想来真是不成熟。好在天下一振大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当时的那些小心思,不过想想,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生气的吧。
另外早些时候赶来的小狐丸大人说自己似乎灵力不足,总觉得非常疲惫。我想这大概就是你们远离本体的后果吧,所以虽然很想要和您相见,但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还是请您暂时待在原地比较好。
此外便无事可说了,我在信君这里生活得很好,还请您不要担心。”
看着面前案几上写好的信,我拿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了眼坐在我身边的小狐丸大人。后者朝我笑了笑,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问我“有什么事吗?”于是我想了想,提笔在后面又补充道:“这段时间陪伴在我身边的付丧神大人不少,但是果然还是很希望能和您见一面。不过我有在努力克制,希望这份克制能在与您重逢那日转化为巨大的幸福。”
“嗯,终于完成了。”快速地看了眼整页的内容,觉得十分满意的我放下了毛笔,忍不住点了点头。
“……”然而身边的小狐丸大人看着我后来补上的那句话,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是因为不满还是不解地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小姐何故又缀上最后那番话?不觉得有些……画蛇添足吗?”
对此我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小狐丸大人微微一笑,而后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嗯呼,怎么说呢,我觉得如果看到这样的话,三日月大人会开心一些哦。”停顿了一下后,我继续道,“之前三日月大人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想尽可能赶过来,可是我当初没能及时回信给他,一直拖到了现在。如果现在我在信中很冷酷地拒绝他的好意,怎么说也会让人觉得有些过分。我担心三日月大人看到信会觉得难过,所以才……”
“小姐真的很在意三日月的感受呢,这让小狐觉得有些寂寞啊。”站在我身边的小狐丸大人抿了抿唇,继而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有些难过的笑意。
察觉到眼前的小狐丸大人的情绪变化,我连忙“啊”了一声,而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对我来说,你们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换做是小狐丸大人您,我也会照顾您的感受的。”
闻言小狐丸大人朝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替我拉了拉脖颈前的衣领,轻声嘱咐道:“最近开始入冬,小姐千万要注意身体,可不要沾染了风寒。”他替我收拾了一下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安慰我道,“小姐这封回信已经拖了一个秋季了,不过三日月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相信他在另一边肯定也很忙,估计也没有什么时间来见小姐您。所以小狐觉得,小姐也不必为此忧虑,三日月一定明白小姐的。另外最近,鲜少见到织田大人或是兰丸大人来见小姐,想来也是因为乱世,所以人人都忙于奔波。”
听了小狐丸大人这番话,我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道:“是啊,人人都忙于奔波,只有我每日无事可做。”
信君最近在与甲斐地的武田氏争斗,虽然日日操劳,但是看情况明年年初大概就能顺利解决那边的战事[1],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军事本就不是我所了解的领域,随意插手也只会给信君徒增麻烦,倒不如待在后方每日老老实实地看看书。因为信君他们忙了起来,连带着他身边的刀剑也不得不忙碌起来,细细算来,我已经有月余没见过药研君他们了。
思及此,我忍不住又是一叹。
看着我苦闷的模样,将笔墨收好了的小狐丸大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伸出手在我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小狐知道小姐每日无事可做、甚是无聊,但是也不要成天都一副苦闷的神情,难道是小狐没能满足小姐吗?”
听到这话的我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而后轻声道:“不是啦,只是觉得自己似乎越活越没有意义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一个废物吧——不,大概现在和废物也没什么差别了。”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心浅不可见的掌纹,忍不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想要帮信君他们些忙,可是在这种事上我似乎什么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么小姐您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小狐的身边,小狐会好好照顾您的。”说着这话的小狐丸大人揉了揉我的头,脸上的笑意更甚。
就在此时,屋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后正看到房门被药研君拉开。
“嗯?”看着药研君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急促模样,我不由愣了一下,向他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药研君看了眼我身旁的小狐丸大人,抿了抿唇好似纠结了一下,而后才开口道:“信长公今日在战场上受了些伤,兄长他……连带着也有所损伤。我在想能不能请小姐您去看看呢?”
听了这话的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担忧道:“信君他还好吗?”说着这话,我提起沉重的衣摆跟着药研君朝外走去,“天下一振大人怎么样?”
“并非什么重伤,只是大哥的刃还需要刀匠修复。我在想,小姐既然善法术,说不定能快些修复大哥。”走在我身旁的药研君将他自己的打算对我一一道来,神情有些焦急,但却也有些犹疑,“不过如果这对小姐有所损伤的话,还是不用了,大哥迟早还是会恢复的。”
听了他这些话,我忍不住苦笑摇头:“你们可不要再这么小心翼翼地对我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变成个废人的。”说着这话的我伸出手指,在药研君眉心点了点,“现在就请药研君你把天下一振大人交给我吧。”
身为大将的信君之所以会受伤,一来是由于他坚决要贯彻身先士卒的方针,一开战就直往前冲;二来也是因为这次敌人率先布置好了伏兵的缘故。
“其实这伤本来是该我受的,信长公当时护了我一把,才会成这种状况的,真是万分抱歉。”守在信君房间门口的兰丸大人看到我之后,没等我开口便率先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事后我自会去请求信长公惩罚。”
听了他这番检讨,我不由叹息摇头:“兰丸大人您这不是给信君出难题吗?他既然舍不得您在战场上受重伤,自然也不会愿意您被他责罚啊。”我伸出手在兰丸大人低下的头上揉了揉,安慰道,“这是信君自己的选择,要怪就该去怪他才是。自己找死,这可怨不得别人。”说着这话的我拉开了房门,而后便听到了在屋里休息的信君戏谑地开了口。
“那可真是对不住老师您了,我还生龙活虎着呢。”本以为正在睡觉的信君眼下正坐在床铺里,身上披了一件羽织外衣,手里还拿着那把太刀。看到我怔忪的模样,他笑了一声,朝我摆了摆手,然后拍了下他床铺边上的地方,“老师别光站在门外了,快进来吧。”
“……”你这真是对待老师的态度吗?!
有些不悦地在他床铺边上坐下,我察觉到门外的兰丸大人贴心地替我们拉上了房门。沉默了一下之后,我端正了一下姿态,以长者的口吻开始苦大仇深地训诫他:“信君,你年纪也不小了吧,就不能稍微让我放点心。”
我刚把腹稿里的第一句说出口,就见信君表情瞬间纠结了起来。他一脸受不了地啧了下舌,语气有些嫌弃道:“老师,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吗?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了我父亲啊!”
“……”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我面无表情地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你要是出了事,我可就又要过上四处漂泊的日子了。就算是行善积德,你也得为了我好好活着吧。”
“讲了半天,老师你并不是担心我。”听我说完了这些话的信君也变得面无表情了,默默注视着使劲点了点头的我一会儿,他笑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在我头上使劲揉了一把,然后就放在我头上,开口道,“快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我的混蛋老师。”
“那么,”我微微倾了倾身,同样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用同样的语气道,“就请你快些好起来吧,我的混蛋徒弟。”
默默和我对视了一会儿,信君收回手,将视线移向了手里的那把太刀。
我也回过神儿来,看了眼他手里的天下一振大人的本体,想了想忍不住询问道:“天下一振大人……他没事吧?”看信君这般生龙活虎,我便放心了不少。
“啊啊,没什么大问题,老师你不用这么紧张的。”他端详着手里的天下一振,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我看他这副模样,知道现在不是我说话的时机,便转过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在我身侧坐下了的天下一振大人。
我大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天下一振大人,确定他除了神情有些颓丧、平日整齐的姿态好似有些狼狈以外,便没有别的什么重伤了。稍稍舒了口气的我眼神稍微一移,落在了他清俊的脸上。
一直低头看着榻榻米的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微微抬了下眼,与我对视了一下。我本打算朝他笑一笑,好安抚他一下,可是却见他匆忙移开了视线,头低得更深了。
“……”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有些奇怪天下一振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又不好突然出声询问。
“老师,你说到底是我刀法不善,还是这把天下一振只是徒有虚名?”凝视了半晌天下一振大人本体的信君忽然开了口,说出的话却令我吃了一惊。
“诶?”我转过头,睁大了眼看着神情困惑而凝重的信君,一时间有些不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我被偷袭,用这把天下一振御敌,可怎么都觉得不顺手,便只好用了药研那把短刀,幸而及时保住了性命。”信君皱起了眉头,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烦躁,“老师,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信君,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天下一振大人的本体,最后往前挪了挪,凑到了他的面前,认真地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然后又使劲地压了压。
“……老师你这是嫉妒我的身高,所以想把我压低吗?”信君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语气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信君,”我挂着一脸的深沉,目光幽幽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刚才你说话的神情,和你小时候真像。”
“……”
“真的真的!”看到信君一时间变得有些僵硬的神情,我却充满了精神地又往前凑了凑,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希望能以此增加一下话里的可信度,“你这么多年来成天要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去算计敌手、要么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德行要称霸天下,刚才那么可爱的烦躁模样出现在现在的你的脸上真是太难得了!诶诶,信君,算是老师一生的请求,再让我看看你刚才那个表情好不好?”
“我累了,你走吧,老师。”
“信君!”qaq
“老师,请不要在我虚心向你求教的时候,向我表现你最愚蠢的一面可以吗?”不胜其烦的信君伸出手推了推我,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最后我还是凭借着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亲眼看到了信君惹人怜爱的烦躁模样。满心满足的我抛弃了自己刚才放肆任性的姿态,换上一副为人师表的严肃神情,对眼前撇着眼看我的信君微微一笑道:“那么,现在就让我来为苦恼又烦躁的信君来解决之前的问题吧。”
“……我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冲我挑了下眉头的信君笑了笑,“老师你这几百岁果然是白活了吧,怎么越活越像个孩子了?”
听了这话的我顿时猛地一皱眉,看着眼前 笑得有些欠打的信君,义正辞严道:“这种说法可不对,我这是越活越活出本性了!请注意你的措词,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