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返回秘密据点的路上,徐百川一直保持着沉默。
其实在码头张安平说要带他“抓大鱼”的时候,这一幕是注定要发生的!
在国民政府中,关系网错综复杂,自己当时在三战区不过是要动一名少校、要以此为突破口大展拳脚,就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随着自己的坚决意志被人所知,他就灰溜溜的被打发了。
灰心丧气的回到了重庆,张安平的话让他点燃了希望。
所以当张安平布局将整整七十九名人渣败类抓捕后,他才用激将的方式问:
你要退缩吗?
结果是张安平压根就没打算退缩!
可当“刘司令”这个关键词被触发后,张安平的斗志从没有因为这个曾经的“福将”而消弭,他甚至带着徐百川表演了一番标准的“欺上”、并身赴宪兵司令部,给他争取了清除败类的时间。
按理说,这时候的徐百川本应该斗志更加激昂。
可是,他却怂了。
抵达秘密据点后,他终于出声,但声音很小:
“可能是……我知道其中的制掣太多太多了。”
张安平恍若没有听到,但心里嘀咕:
这才哪到哪啊!
是啊,这才哪到哪,他的刀,才刚刚染血。
回到据点后,张安平立刻将沈飞和郑翊喊了过来,徐百川自然是必不可少,四人聚集到一起后,张安平手指轻敲桌面,道:
“第二场战斗,该打响了!”
沈飞和郑翊立刻做出肃然状,等待张安平的指示。
“接下来的目标……”
说话间张安平将两份名单推到了二人面前:
“就是他们!”
郑翊和沈飞各自拿起一份名单,快速的阅读了起来。
徐百川想走到两人后面看,张安平立刻将一份总名单贴心交给了他。
徐百川拿起名单飞快的扫视起来。
名单上,全是防空部队军官的名字,相较于防司直属部队被抓79人,这名单一共17人,从军衔上看,多数都是连长级军官,只有一名少校副营长。
徐百川看完后搁下名单问:“照旧是今晚?”
郑翊和沈飞竖起耳朵,等待张安平的回答。
张安平摇头:
“直接去抓人!”
“是!”
郑翊和沈飞领命,随后各自拿着名单离开,待两人离开后,徐百川犹豫了一阵后问道:
“我做什么?”
“去宪兵司令部——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卷宗,你直接送过去。”
徐百川点了点头。
在徐百川拿着卷宗离开后,张安平轻轻的摇头,老徐……怂的有些快啊!
……
被一个小特务给“耍”了,贺果光是非常忿怒的。
他有心给张安平一个好看——一个军统小小的特务,立了点功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么?
但还没有付诸行动,厚厚的一摞卷宗就送到了他面前。
“司令,是军统的一个少将送来了的,对方留下卷宗后就走了。”
“张世豪?”
“不是,姓徐。”
“徐百川么?”贺果光嘀咕一句后,示意参谋将卷宗放下。
他本来不想看,但想了想还是抽出了一份细看起来,这一看贺果光便再也没有停下。
许久,最后一份卷宗看完后,贺果光将卷宗无力的扔到了桌上。
“难怪这个小家伙非要顶我!”
贺果光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知道防空司令部的风气不好,害命之事屡有发生,可他真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触目惊心!
“经扶兄啊经扶兄,你啊……太惯着你的手下了!”
再度叹息一声,贺果光露出了一脸的苦笑,看完这些卷宗,他都有心杀人了。
可他却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他跟刘经扶关系密切,总不能为了一些老百姓得罪老友吧?
“诶……”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事,他贺元靖不插手了!
结果才下定决心,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元靖兄,我是刘经扶。”
贺果光平稳口吻:“经扶兄,有事吗?”
“这个张世豪要干什么?”刘司令愤怒的咆哮在电话中响起:“我刚刚收到消息,军统枪毙了我23名部属!”
贺果光故作惊诧道:“什么?竟有此事?!”
刘司令或是没听出贺果光故意装糊涂,或是知道却并未拆穿,他道:
“不止如此!军统的又开始拿人了,蹬鼻子上脸!”
“我给戴春风打电话了,他说会严查此事——元靖兄,我希望宪兵司令部这边向军统施压,不能让军统如此的肆意妄为。”
“经扶兄,这个嘛……”贺果光叹息道:“戴春风是委员长身边的红人,军统被他视作自己的独立地盘,我这个宪兵司令说话不顶用啊。”
“元靖兄!”刘司令的声音高了几分:“刘某人难得求你办件事,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贺果光闻言,犹豫一阵后道:“我亲自去军统走一趟吧。”
挂断电话后,苦笑再一次布满了贺果光的脸颊。
他本想就此罢手、置身事外,但老友一个电话过来,他却不得不继续趟浑水。
明明自己也觉得这个叫张世豪的小家伙其实做的挺对,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再次去施压。
“这人啊,终究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
张安平眼前摆放着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不是交予郑翊和沈飞的名单,而是又一份全新的名单——按照他最开始的划分,这份名单上的23人,称的上是“中鱼中虾”了。
研究了一阵后他将名单收起来,轻声嘀咕:
“不知道送去的那些卷宗,能不能打动老贺!”
去防空司令部的时候,贺果光的出现让张安平非常的意外,因为他很清楚贺果光并没有牵扯到防空司令部的腐败中去。
虽然对方两次“阻止”他。
可从张安平搜集的资料上看,贺果光做事还是有一定底线的——他很希望老贺能置身事外,否则的话,这份名单怕是没法抓了!
没错,别看张安平对徐百川说的时候非常的硬气、且底气十足的样子,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有清晰的认知:
小鱼小虾这样的小苍蝇,自己手段尽出,是一定能够严惩的,运气好些,拼着自己被算账,中鱼中虾也能收拾一些,但大鱼那就别想了。
现在的情况,就得看贺果光做出什么选择了,若是他以宪兵司令的身份强行插手,这份名单就没希望抓了。
【党国……党国……呵!】
张安平露出一抹嘲弄之色,党国不是没有人想让它好起来,可面对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面对查了小的就蹦出老的的这种风气,那些有意让党国向好的有识之士,他们只有跟自己一样的结果!
正想着活活将自己作死的党国,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张安平眉头一挑,心说:
八成是老戴吧?
接起电话,还没吭气呢,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劈头盖脸的骂声:
“张安平,好你个张安平,给老子憋了没几天就把米田共憋出来了是吧?”
“前脚跟我保证你有分寸,后脚你就给我捅破天!”
“你以为你张安平是铁打的吗?在重庆这屁大点的地方,一块砖头就能砸死几个将军,你一个军统少将算什么?你以为你是青天大老爷?你以为你是包拯再世?”
张安平将话筒远离自己,生怕自己的耳膜被愤怒的老戴隔空震碎。
很明显,老戴是怒极了。
军统看似威风凛凛,但老戴做事却非常有分寸,但凡涉及到惹不起的存在,他从来都是装瞎。
好嘛,他到处装瞎,结果坑逼外甥直接把刘司令给得罪死了!
现在贺果光也堵门了。
意识到外甥捅了马蜂窝的老戴现在只想扇自己几个耳光——安平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骨子里还特别的倔强,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关键时候推了一把呢?
老戴在电话中大骂一通后,怒火依然没有消散,他吼道:“混蛋,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
张安平将话筒拉近:“是,局座。”
挂断电话,张安平轻敲桌面,心说:
看来我看错老贺了!
啧,我还以为老贺的口碑好、又做过管军纪军法的监督主任,能有点原则,没想到还是这么的没原则啊!
他倒是不怎么生气——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必然是阻力重重。
可他还是做了。
原因很简单,就像在三战区时候那样,自己做了,剪除几个祸害,起码能让几个百姓少遭点罪。
至于彻底的做成?
他从头到尾就没抱过希望,因为国民政府用飞快的瓦解向历史证明了他的腐朽,除非有几万、几十万个他张安平看能否力挽狂澜,否则根本没希望的。
【接下来得装强项令了,希望能成功收拾一波中鱼中虾吧!】
张安平长长的叹息一声。
如果贺果光能保持下原则,这一票中鱼中虾都得进自己的大网!
可惜已经没希望了。
……
军统局本部。
张安平感受着到处传来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行走着。
这些目光,或敬佩、或叹息、或幸灾乐祸,很显然,整件事已经在军统局本部传开了。
大部分人对张安平的一意孤行都是钦佩的,毕竟,哪怕是再坏的人,起码的道德观是有的,他们不会像张安平这么“傻”,但不影响他们对张安平的敬佩。
将一个个个体的反应纳入眼帘,张安平无声的笑了笑。
“报告!”
没有应声,张安平顿了一阵后再喊,里面还是没有反应,直到他这么坚持了十多声以后,老戴愤怒的声音才传来:
“滚进来!”
张安平这才进入办公室。
老戴冷冷的盯着张安平,张安平很自觉地立正,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你知道别人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面对着压抑着怒火的询问,张安平不假思索的回答:
“死路一条。”
啪
戴春风愤怒的将茶杯摔到地上,厉声道:
“所以你就是仗着我对你的信任为所欲为吗?”
“报告局座,不是。”
“那就是你想死吗?”
张安平没有回答,只是任由老戴继续发怒。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老戴发着发着没怒火可发了。
他很清楚,张安平不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信任而为所欲为,自己这个傻不拉几的外甥,确确实实是单纯的想做些事。
他之前痛痛快快的答应从司法处调人快速审判,也是不齿这帮混蛋的所作所为。
可是,利益面前,什么良心、什么道德观,那不都得让路吗?
外甥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非将自己放在火上炙烤,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功劳很大,是不是认为自己的作用无可替代?”
老戴猛拍桌子后指着张安平,怒道:
“张安平,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离开谁都能转!没有了你张安平,还有李安平、还有王安平!”
“我都不敢如此妄为,你凭什么敢?凭什么敢!”
张安平道:“局座,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在其位而谋其政!”
“既然我是这个调查组组长,我就有义务杀一杀这帮混蛋!”
“况且我已经昧了良心了,若是我没有学会妥协,我杀的就不是这些人了!”
说到这张安平的脖子一梗:“换做以前,我早拿防空司令部的那帮二世祖开刀了!”
“勾结日本人、倒卖防空物资、公器私用谋私利,哪一个不是砍头的罪名?我已经昧着良心将他们无视了!”
“可是,这把刀亮出来以后,不砍一堆狗头,怎么收回?”
“杀不了猴子,要是连几只鸡都不杀,他们会更过肆无忌惮!”
“更何况……”张安平深呼吸一口气:“真正的大老虎,我连想追究他的念头都没有,我还要如何?我难道还要跪在他面前求着他约束他的人吗?”
老戴冷冷的看着张安平,待张安平发泄似的说完后,他冷冷的道:“所以,这就是你欺瞒我的理由?”
“不是!”
张安平昂首挺胸:“局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之所以故意欺瞒你,就是不想让您牵扯进来!”
“我张安平是您的兵,没有您的支持,我也不会有现在,我知道自己做的事会遭人嫉恨,所以我不想让您为难。”
不想让您为难!
张安平的话情真意切,戴春风闻言气呼呼的坐下,捏着自己的脑袋道,反问:
“你觉得我没为难吗?”
张安平变了个表情,小心翼翼道:
“这是无可避免的。”
“你——”
老戴又想站起来骂娘了。
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愤怒压下,他问:“老实说你的想法!老实的说,我要听听你到底怎么想的!”
张安平赔笑后道:
“局座,我给您说实话啊,防空司令部到了不得不严厉整顿的地步,作为一支护卫重庆天空的力量,他们不仅没有守护好重庆的天空,反而成为了重庆人民的大害,这一次又有防空第一师的案例在前,此时整顿其实是最好的机会!”
老戴怒道:“我要听你的打算,不是听你狡辩!”
“杀鸡儆猴、杀猴儆猴!”张安平神色一肃:“还有就是……将老虎逼走!”
杀猴儆猴?
将老虎逼走?!
戴春风瞪大了眼睛,杀猴骇猴他还能接受——这算是外甥学会了妥协,可将老虎逼走?
那可是刘经扶,大队长口中的福将啊!
“张安平,你……你……你疯了!”老戴都被吓得有些结巴了。
“局座,刘司令可不是以前的福将了,虽然依然颇得信任,但双十二时候,他可是力主动兵的!”
张安平幽幽的道:“防空司令部成立至今未有建树,现在又有防空第一师珠玉在前,为什么逼不走他?重庆的天空要清澈,必须要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嘶——
老戴暗暗倒吸冷气,外甥的政治目光……真的不差啊!
他不禁又想起双十二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外甥力主自己要以大队长的安危为首要考虑,最终让自己在事后收益爆表。
老戴不禁问:“你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去的?”
张安平苦笑:“怎么可能?我一开始只是以为是剜一点腐肉而已,可没想到根子上烂透了,我想置身事外的,您将我带来重庆,虽然有惩处我的意味,但我也明白您是想为我铺路。”
“我又怎么愿意让您的好意付之东流?”
“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忍不住啊!”
张安平掏心掏肺的道:
“他没有直接参与,但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甚至还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种流着血的民脂民膏——一想到我来重庆时候家家挂白户户披麻,我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老戴厉声呵斥:“放屁!”
张安平住嘴,但倔强的神色却依然保持。
看着张安平的表情,戴春风怒道:“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
“出去——给我出去!”
“是,局座。”
张安平转身离开,转过头的一刹那,一抹笑意从嘴角一闪而没。
随着房门的关闭,老戴脸上的怒气也为之消散。
“这混小子……”
他无可奈何的摇头。
但不可否认,张安平刚才的话说动了他,他确确实实心动了。
一个机构的权力有多大,不取决于成立之初划定的权利范围,而是根据自身的影响力来决定的。
如果将刘从防司逼走,那军统的声威必然更上一层楼。
而张安平,现在就握着这样的一柄尚方宝剑!
“有搞头啊……”
老戴再三思索后终于决定放手任外甥去施为——他之所以这般决定,是因为外甥的主意太正了,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阻拦,外甥“杀鸡儆猴、杀猴儆猴”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
除非将外甥从这个调查组调走,但如此一来,受损的不仅是外甥,还有军统的威势。
所以,他决意以外甥为棋子,下这一盘棋。
之所以说是以张安平为棋子,是因为从这件事张安平的表现中,戴春风意识到了一件事:
外甥现在终究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尽管相比淞沪会战之际有了很大的进步,学会了妥协,但性子还是太刚强了。
得让外甥学会更多的妥协,而不是一味的刚强,否则他未来即便执掌军统,也会因为刚强的性子而吃大亏。
【刘司令啊刘司令,你被逼走了,我外甥到时候也会被逼走,到时候你也不能记恨我不是?】
老戴露出一抹笑意,他戴春风不过是一名少将,是个人都以特务机构不能权力肆无忌惮的扩充为由来压着自己的晋升,可我这个少将,威势如何接下来你们就知道了!
……
还是军统局本部。
张贯夫摁住张安平伸过来的手,示意张安平坐着,他则将暖瓶拎过去,在张安平起身的动作中,为自己的儿子倒了杯水。
张安平没敢享受老爷子倒的水,而是小心翼翼道:“爸,有话您就说吧,您这样……我心里慌啊!”
张贯夫叹息道:“我这大半辈子,信奉的是与人为善。”
“你呢,做事又刚又强,诶……”
张安平凝视着父亲:“您也觉得我做的不妥吗?”
张贯夫却摇头:
“不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事也好、做人也罢,总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长大了,我也没什么可教育你的,只是想告诫你,这人一辈子……刚强也好、与人和善也罢,总之要无愧于心。”
张安平重重的点头:
“您放心,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就好,喝吧,喝完了去忙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没必要一定要遵循你表舅给你准备的路。”
张安平错愕的看着父亲,父亲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神让张安平如沐春风,他微微点头,轻声说:
“那从来都不是我的羁绊。”
张安平是真的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父亲,居然如此的智慧。
就如他之前对戴春风所说,他知道老戴将自己带来重庆的目的。
铺路!
而他这一番作为后,老戴必然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让自己重新去外边。
倒不是将他发配,而是让张安平继续的磨砺。
这也是张安平目的之一。
他是真担心自己表现的太好,让老戴早早的跳出军统这个圈子。
这个结果是张安平最不想看到的,尽管感情上他不愿意那一幕出现,可是,一个有老戴的军统和一个没有老戴的军统,那就是天壤地别的两个机构啊!
而且,在张安平的计划中,他也不适合去接手未来的保密局,相反,他觉得自己更适合在解放战争的尾声来接手保密局。
这是他一直暗暗谋划着的事,但拥有神龙峡对空伏击战战果傍身的自己,若不能及时让老戴改变主意,真的太有可能在抗战结束之初就执掌这个庞然大物的!
而防司的情况给了张安平灵感,遂有了这个一石多鸟的谋划。
现在看来,已经两鸟入网了。
从张贯夫办公室出来的张安平,遥望着防司方向,心说:
“现在,就剩最后的杀猴儆猴了!”
……
秘密据点。
徐百川一直纠结的站在门口,期盼着张安平能出现,而不是被控制在局本部。
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后,徐百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惊胆战的等着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车门开了,徐百川的心也放下来了。
张安平戏谑的声音响起:“老徐,啧——我是不是该抱着你感谢你啊?”
徐百川老脸一红:“滚!蛋!”
“哈哈哈!”张安平仰天大笑,这笑声让徐百川心中狂喜,难不成局座同意支持了?
太好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安平来到办公室,迫不及待的问:
“是不是局座支持你了?”
张安平翻白眼:“老哥,要不你洗洗睡吧!”
“什么意思?”
“想啥美事呢!”张安平哭笑不得的道:“局座没当场追究我就烧高香了,你还想得美!”
“啊?那你……”
徐百川错愕,那你还笑得这么欢?
“我总不能哭吧?”张安平笑道道:“当然,我笑是因为咱们哥俩,应该很快就能龙回大海、虎入山林了!”
徐百川一愣,但紧接着就皱紧眉头:“你要回?”
他最开始以为将张安平从上海调走是惩处,可随着神龙峡对空伏击战的出现,他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
老戴这是给张安平铺路呢!
可现在,张安平却说自己要回——回上海,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可对张安平来说,却不是啊!
“别皱眉头了,咱们又能回自己的地盘称王称霸,多好的事啊!”
“你……”徐百川看张安平不像是强颜欢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问:“那接下来咱们能不能继续?”
这个提问张安平叹了口气,他没有作答,只是从抽屉中拿出了第三份名单,用笔划掉了五分之四后交给徐百川:
“这些……抓吧!其他人,就当做没看见。”
说着张安平就苦笑起来,对着徐百川道:“老徐,对不起啊。”
“你说什么屁话呢——”徐百川笑骂:“要是搁我,宪兵司令部这关我早就趴下了,哪能像你这样还扩大两轮战果,要不要我真心实意的来一句我佩服你?”
张安平失笑:“行了,咱们都不提这茬吧——抓人!这一波打完,剩下的事就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张安平变得杀气腾腾:“没法一网打尽,但留着的名字,一个都不放过!”
徐百川正色道:“我明白了——我亲自带队去!”
……
防空司令部。
军官们现在都麻了——若不是防司前后被捕的十人被释放,他们这时候就不是麻,而是惶急的提桶跑路了。
正是因为那十人被释放,他们确定张世豪的刀不会砍向他们,这时候才只有“麻”这一种感受。
“这祸害,真能作妖啊!”
不少军官恨的牙痒痒,经过军统对防司直属部队和防空部队的两波抓捕,他们构建的发财体系等同于被挖断了。
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恨?
“放心吧,他张世豪嚣张不了多久了!刘司令都快被气炸了,而且听说贺司令亲自去了军统登门拜访——哼,这一次,他张世豪不想停手也得停手了!”
这些二世祖,打仗肯定是不行,但涉及到这些方面,一个个却是行家。
毕竟,耳濡目染嘛!
“亏了,咱们血亏啊!那么多美元,白白喂狗了!”
这句话让几人全都心疼起来,倒卖物资、变着花样的赚钱,结果分出了这么一大笔,心疼,心疼啊!
“哼哼,咱们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我想刘司令怕是巴不得找一个能对付张世豪的借口吧?”
“好主意!”
众人纷纷称赞起来,一个个目光闪烁,仿佛看到了张世豪灰头土脸的样子——他们其实也明白,受贿,不会让张世豪吃枪子的,但有刘司令发力,张世豪灰头土脸是必然的。
可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一人骂骂咧咧的前去开门,边开边骂:“谁tm不长眼啊!”
门开,门口站着的人影却让屋内的空气瞬间凝结。
徐百川,还有多名身着中山服的青年。
“徐、徐长官。”
徐百川阴沉着脸:
“抓人!”
“徐长官,您搞错了吧?”
“错?李学峰,你胆子很大,居然向张世豪行贿——还有你们,一个个吃了熊豹子胆了?以为能将堂堂军统少将拿捏吗?不知死活!抓人!”
随着徐百川的这段话,屋内小团体的众人瞬间吓得脸色惨白起来。
这一刻,他们意识到大难临头了!
徐百川抓的不只是这个一直活跃的小团体,上次被释放的十人,被重新抓捕了起来——当这十六人被军统押走后,超编的防司内,人员五去其一。
站在防司的大门口,看着被捕的十六人在喊冤声中被特务押上车,徐百川的目光折回了防司的大楼。
他凝望了许久,让防司内那些胆战心惊的人纷纷不敢对视后才慢慢的转身。
“哎……”
一声苦涩的叹息声从徐百川的嘴中发出:
安平其实做的挺好的,可是……我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也罢,以后啊,眼不见心不烦!
徐百川叹息之后,意兴阑珊的上了车,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防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