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体跟捞白骨不一样，尸体只要找到了，直接弄上来就行了。
白骨不一样，随着软组织腐化，就会变成一堆散骨，打捞起来自然更加麻烦。
所以加钱也是合理的。
秦奎拿了一个网兜，重新潜了下去。
骨头被一块块打捞上来，头颅、躯干、四肢……
顾恪一边把骨头洗刷干净，一边清点数量。
在水里泡了五十年的骨头，竟然一根根莹白如玉。
虽然事出反常，但诅咒的源头，不是他。
顾恪把目光投向另一片水域，在那里，湖水似乎都显得更加死寂。
秦奎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没带潜水设备，干活全靠肺活量。
“老板，没有了。”
说着，秦奎就想爬上气垫筏子。
顾恪目光扫视着那堆骨头，“再找，还差一节指骨。”
秦奎有些不乐意，“老板，我累了，差不多就行了吧！”
“不行啊，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
“那……得加钱。”
“好。”
顾恪答应得很爽快，若有所思的盯着秦奎。
这种有怨气加持的骸骨，凝而不散，散而不乱，必然是完整的聚集在一起的，怎么会找不到？
有意思，骨头明明就在他口袋里，却说找不到。
这是在拿捏雇主啊。
秦奎又潜了下去，不过这一次很快就上来了。
“哎呀，运气不错，这次终于找到了。”
顾恪点点头，“嗯，很好，你休息一下，还有一副骸骨要打捞。”
“啊？还有啊？”秦奎不干了，“不行，我干不动了。”
“知道，加钱嘛。”
“哎嘿嘿嘿，老板敞亮！”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头，才把骸骨打捞完成。
把两副骸骨运回岸边，顾恪一点点地把骸骨拼接起来。
他对秦奎道：“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秦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有需要，请记得找我老秦。”
“哎，等等。”顾恪喊住了他。
“你挣的是造孽钱，总有一天会冤孽缠身，哪天要是遭不住了，记得到清河镇卜居找我。”
秦奎不高兴了，“老板，话不能乱说，我挣的可是血汗钱。”
“你能糊弄活人，却糊弄不了死人，好自为之吧。”
秦奎走后，顾恪一心一意拼接骨架，终于把两副骨架拼好了。
一副洁白如玉，一副斑驳陆离。
暮色渐浓，顾恪对着两副白骨说话：“出来吧，我们谈谈。”
幸亏这里人迹罕至，否则这画面能把人吓尿。
“唉——”
一声叹息响起，顾恪面前出现了一个淡雅如风的青年。
张如海，果然一表人才。
他看着顾恪，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我知道你们的事，我是来助你们入轮回的。那么，李招娣呢？”
顾恪感应一下，没有李招娣的存在。
张如海又是一声叹息，“招娣这孩子太执拗，大概去报仇了。”
顾恪打开挎包，果然那个笔记本不见了。这一次，怨灵亲临，可不管你有没有写下忏悔录。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哎呀，大意了，没防备，让她跑了。”
张如海笑了，“你真的是因为大意，才让她跑掉的么？”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好看。
“能跟我说说李招娣么？关于她的遭遇，我猜到了一些，但有一些细节还不是很清楚。”
顾恪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如海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招娣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家孩子多，她爸不让她上学，还逼她早早嫁人，我不忍心，就答应帮她出学费，她家才让她继续读书。”
“这孩子很争气，照这样下去，她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因为我们走得太近，便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谣言。”
“再加上蔡建荣推波助澜，把我一下子打入了地狱。”
“招娣本来是要站出来证明我的清白的，她想得太简单了，就算她站出来，也是没用的。所以我让她好好读书，不要做多余的事。”
“后来，我受不了屈辱跳湖，她也被蔡建荣开除了，这孩子，竟然也步了我的后尘。”
事实跟顾恪猜测的差不多，果然是蔡建荣搞的鬼，他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林雅云。
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两个人，这种人再让他留在世上，还有天理么？
顾恪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五十年来，一直是你约束着李招娣吧，否则，死的人会更多，毕竟，那个疯狂的年代，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张老师，你为什么不报仇，你不恨么？”
“恨过，后来想通了。我只允许她惩罚做错事的人。”
忏悔录原来是这么来的？
不得不说，张如海人格魅力太强大了，不用这种阴毒手段，蔡建荣根本不可能抱得美人归。
一阵阴风吹起，张如海身边多了一个女孩。
她看着张如海，如同向日葵始终对着太阳。
顾恪摸了一下挎包，笔记本赫然就在里面。
李招娣回来了，蔡建荣应该是无了。
顾恪拿出笔记本，“红尘事了，我就送两位上路了。张老师，要不要再看一眼这烟火人间，跟五十年前相比，可是大不一样。”
张如海淡然一笑，“这人间，不留也罢。”
“那好，张老师，幽冥路隔，一路走好。”
顾恪唤出六丁神火，弹指间，两副骸骨便燃烧起来。
他把那个笔记本也扔进了火里。
张如海和李招娣的身影渐渐变得虚无，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等顾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为了处理这件事，他整整忙了一天。
饭菜已经做好了，应该是右右的手笔。
四个妹妹一个也没有动筷子，乖乖的等着哥哥。
连最贪吃的粜粜都忍着。
顾恪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这人间，总是会有一些美好值得我们留恋的。
张老师，我们不一样。
顾恪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顾香的舌头还没有好，呜呜哇哇的说着什么。
粜粜捂住嘴笑，“大姐是哑巴。”
不过顾恪却能猜到她的意思。
“放心吧，事情解决了。”
顾香顿时眉开眼笑。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恪告诫道：“下次再碰到这种邪门的事，有多远躲多远，知道吗？你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啊啊啊。”
顾香猛点头。
唉，但愿你真的能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