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灯笼下,映照着一张鲜红色的面具。
小公子的白衣沾染了血色,大老板却依旧纤尘不染。
这样的小公子当然就不再是大老板的影子。
他挥动着那张画满笑脸的折扇,口中喃喃:“我问你话呢,为何不回话?”
沉默无言,凌天只是看着,看着那鲜红的折扇,看着那血红的面具。
“说话啊,说话!”小公子上前一步。
血红的面具离着更加近了,凌天却仍旧没有动,他就连目光都没有再看向那个状若疯癫的面具,而是看着不远处泰然自若的大老板。
“我们之间有什么账没算完?”凌天沉声说道。
“旧账。”大老板有些意味深长。
“对,旧账!”小公子也在高声附和。
灼热的气息透过面具传到凌天脸上,他却仍旧没有动,一双手臂自然下垂,纤细的手指上空无一物。
但,只要他想,那足以取人性命的暗器下一秒就能够出现在他的手上。
凌天不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双细长的眸子好似已经将话语说出:“何为旧账?”
透过那双眼睛,大老板已经明白凌天的意思,却没有选择回答,反而背着手独自走向窗台。
随着他脚步逐渐接近,本来紧闭的窗户突然之间打开。
开窗的显然是守在窗户后的那人。
窗已经大开,风也灌了进来,却独独不见那窗外之人。
新月高悬。
大老板仰着头看向那轮新月,口中喃喃:“十八年如过眼云烟,剑池早已不在了。”
“剑池不在了!”小公子再次重复着话语。
那张滴血的笑脸贴在凌天眼前。
凌天却依然没有动,只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运功调息的人。
他人没有动,心思却动了,“剑池不在了”短短几个字,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剑池的那片残垣断壁。
明知此刻由不得他分心,凌天却还是情不自禁。
任谁经过九年的流浪生涯,又在之后的九年,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怀念剑池,而越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那种怀念之情越是深刻。
连带着凌天自然也就很是向往那个自己出生的地方,众口铄金不外如是。
于是这短短几个字带来了出乎预料的效果,在这晦暗不明的情形下,凌天出现短暂的愣神。
小公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看似疯癫的他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观察力,在凌天瞳孔稍稍开始扩散之时,手中那把早已不是雪白的折扇挥动,由下而上撩了过去。
就算是三岁小儿,都不会在如此古怪的气氛中发呆,凌天却为何会愣神?这是否是他诱敌的伎俩?
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凌天那两根细长的手指早已夹住了折扇。
折扇的扇面虽然是纸做,却还是割下那胖掌柜的肥肉,但却穿透不了那两根手指。
常年练习暗器手法,凌天的那两根手指早就已经不是一般的手指,此时夹着那折扇纹丝不动,仍凭小公子如何用力,那折扇都不能从手指中脱离。
没能取回折扇,小公子又开始发疯,“还我,快还我!”
叫喊声中,小公子松开折扇,一只右脚却到了凌天下巴之前。
凌天仍旧没有移动,只是伸出空着的左手抓住对方踢来的右脚,巨大的力道让他手指生疼,却也借着这力道顺势一拧,就欲将对方一条右腿废掉。
“嘿嘿。”小公子浑然不惧,口中轻笑。
顺着腿上的力道,单手在地上一撑,在空中打了几个旋之后平稳落地。
古怪的笑脸面具好似出现变化,两行血泪顺着面具眼睛处那两道下弯的月牙缝隙缓缓流淌下来。
甫一落地,小公子就再度前冲。
“还你!”凌天抬手一挥,手中那折扇打着旋飞了出去,与那前冲的小公子交错而过,钉入木质地板当中,没入寸许。
而小公子前冲的身体定在半途之中,脸上的那张笑脸面具发出一声脆响,从中断裂开来。随着半张面具掉落在地,房内的空气好似都已凝固,那名一直挑着灯笼的冷漠男子,神情终于出现变化,而那灯笼的火光也开始摇曳。
空气不会停止流动,时光依然在流逝。
短暂的停顿之后,小公子发出一声尖叫,捂着没有面具的半张脸,跑出房门,很快就消失不见。
凌天心下骇然,惊鸿一瞥,他早已看清小公子面具之下的那半张脸。
古怪的伤痕,犹如癞蛤蟆的皮肤一般,明显是被火焰灼烧过后的模样。
“哎。”大老板叹着气转过身来,不再看窗外的月光,随着脸上那假笑消失,冷漠的目光看了过来。
眯起一双眼睛,凌天迎上那目光,空气中好似有无形的波动出现在两人目光交汇之处。
夜晚本是寒冷的,但这夜色下的房间中好似有些灼热。
大老板终究是失去耐心,语气中有些火焰在燃烧:“本想与你这故人之子叙叙旧,何曾想我这小店在你来之后就鸡犬不宁。”
“好吧,那就直接算账吧。”大老板背着手向着房门而去。
高挑的灯笼将他的身影拉得狭长,没有了那如同影子般的小公子跟随,大老板的脚步有些轻快。
擒贼先擒王,凌天哪会任由对方离开,紫衣飘扬,立刻就要拦住对方去路,却发觉背后有了些许动静,只得停下脚步,留在原地。
大老板平稳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之中,却很快被一阵嘈杂的脚步所覆盖,显然是有一群人正向着这里而来。
“大老板叫我来算账!”窗外传来一阵话语声,刀疤脸翻身而入。
“惹恼小公子,也得算个账。”
大红的灯笼开始摇晃,只因为那手持灯笼之人说话间就已将手中那挑着灯笼的长杆钉在地板之上。双手空出,自然是要拿东西的,那一脸淡漠的男人袖口中滑出两杆小一号判官笔。
走廊里此时密密麻麻地挤满身着酒馆小厮装扮的人,排头一人走进房中,咧嘴大笑:“我也有笔账要与房内一人算算。”
随着这大汉的身影出现在房内,他手中那柄朴刀开始有冷光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