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晴,万里无云。
经过了昨夜的凉爽,今日的五羊城恢复了常态。那一轮旭日懒洋洋的挂在高处,一股湿热的气息弥漫着城中。
干着力气活的男子早已卷起了袖口,孩童们也露出他们如同嫩藕般的四肢,正在街头巷尾间嬉戏玩耍,只有娇羞的小娘子们仍旧衣衫工整,细密的汗珠顺着挽起的长发缓缓流淌,只片刻鬓角就已湿透。
正是上工的时辰,悦来客栈门口却站满了人。
嘴角一颗美人痣的风骚老板娘不再微笑,如果谁家门口站着这么多捕快,他都不能再笑出来。
老板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大门口,而那胆小的老板早就不见了踪影,客栈小厮也都躲在大堂角落,不敢出声。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老板娘柔柔地说道:“这位官爷,奴家早已说得明明白白,你们要找的那个紫衣公子昨夜就没有回来。”
今日很是闷热,身穿黑红相间捕快衣服的那群人此时早已有些不耐烦。
衣服很是合身却将下摆自行裁短的捕头越众而出,厉声道:“你这老板娘怎如此不识抬举,我们怎能凭你一句话就打道回府,怎么都得进去搜上一番。”
“哎呀,我说这位官爷,我这小店一没偷二没抢,本本分分做着生意,哪敢窝藏官府通缉要犯呀。”老板娘说着话站起身,扭着她的水蛇腰缓缓靠近,“各位官爷如此威风,在我这小店转上一圈,只怕店中那些江湖中人就都该另寻他处咯,这还叫小店如何做生意?”
躲过老板娘伸来的柔夷,捕头面不改色,说道:“任凭你巧舌如簧,今日这一番搜查也是躲不掉的。”
“哎呀,娘子啊,你就让他们搜一搜吧。”老板的声音从客栈内传出,众人却仍旧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老板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那捕头推到一边,跌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而后带雨梨花地哭了起来:“天杀的哟,这日子好不容易有些盼头,却不曾想...”
“少废话。”说着话,众捕快就要进入这悦来客栈,到时候少说也会顺些值钱的玩意拿去换酒钱。
“你们可是在找我?”
少年干净的声音传了过来,那群捕快停下脚步,人群从中让出一条道,一个紫衣少年迈步而来。
“你还敢来!”捕头大喝一声,命令周围捕快将那紫衣少年团团围住。
凌天大袖一摆,笑着说道:“有何不敢。”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让捕头有些忌惮,短短几日,这五羊城谁人不知那一袭紫衣的身份,衙门虽然是官家机构,但捕快多少还算做半个江湖人。
捕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昨夜你悍然杀人,是也不是?”
凌天也迈出一步,随意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随着他的迈步,包围的捕快也情不自禁的后退的一步,包围圈无形中扩大了一些。
“哎呀,公子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我这客栈一早就被围着,平白损失了不少啊。”老板娘看到紫衣少年的瞬间就爬了起来,扭着腰挤进捕快的包围圈。
她口中虽然还在心疼损失,却早已捏着凌天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没事后才开口说道:“你真是我的小冤家。”
凌天本想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此时却破了功,有些狼狈地抽回手,耳根也是通红一片,“老板娘大可放心,你这客栈损失我来赔偿。”
又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围观的人群出现骚动,那些捕快的眼神中也带着些许贪婪。
老板娘却没收钱,将这银票推了回来,“公子还是留着打点打点,等你平安回来,妾身再收也不迟。”
如此多的捕快在场,围观的人群也都战战兢兢,凌天心中却是暖的,从小到大只有少数人如此关心过自己,江湖中的那些老者多半看重的还是自己剑池遗孤的身份。
就算老板娘只是客套的应付,凌天仍旧心存感激,他从未想过在这四面楚歌的五羊城还能有一个普通人关心自己。
凌天不再犹豫,双手负后,朗声道:“走吧。”
短短两字如平地惊雷,众捕快身体莫名地抖了一下,更有甚者情不自禁地拔出腰中长刀。而那捕头也顺势说道:“此人拒捕,给我拿下。”
一句话刚说出口,捕头就开始后悔,他方才仍在忌惮包围圈中的紫衣少年,以为对方出言是要拘捕,哪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普通的两个字。
说出的话就像是射出的箭一般,不能回头,已经有急于立功的捕快挥刀而上。
不愿意暴露出自己的一身武艺,凌天只能拿出麒麟卫令牌,高声道:“我乃麒麟卫黄字都尉,谁敢乱来。”
捕头此时早已反应过来,赶忙大声喝道:“住手。”
冲得快的那几名捕快一时间停不下来,捕头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将他们远远的摔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捕头小心翼翼地道:“麒麟卫虽然同属官门,但你也别想乱来。”
凌天被气得笑出声来,“我说走吧,哪一点乱来了?”
“走去哪?”
有些无奈,凌天不禁怀念起陈三山。跟不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累,他只能开口补充道:“当然是去衙门归案,怎么还得我带路?”
听到对方竟是主动要求去往衙门,捕快们纷纷松了口气,能够不与剑池冲突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得罪了眼前之人,没准哪天就会莫名其妙地被利剑贯穿咽喉。
江湖这张大网带来了数不清的关系,而凌天与姑苏独孤的交情江湖上人尽皆知,而独孤剑虽然在江湖上一板正经,但有一个坏习惯早已传遍整个江湖,那就是护短。
听到这么好听的答案,众捕快都有些激动,其中几名早早拔出刀的也在此时还刀入鞘,只有两名捕快手上颤抖不已,尝试了许多次才将雪亮的刀身放入鞘中。
“凌公子请吧。”捕头微微躬身,引得围观众人纷纷侧目。
“捕头大人先请。”凌天说着话却是当先走了出去。
一袭紫衣与捕头并肩而行,在众多捕快的簇拥下走向东城区。
“娘子,他们是否都走了?”客栈老板瞬间出现在门口,白衣飘扬。
“是啊,相公你终于舍得出来啦。”老板娘嘴角那颗美人痣缓缓上扬,眼神中带着些许琢磨不透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