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彪绷着脸走在前边,身后的亲卫也是慢慢的把范德喜逐渐围在中间,敌意自然是相当明显。
冷清的街道上走了一段,又来了一队巡逻的游骑兵,为首的什长带着人看到了张元彪一行,也是把队伍靠近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护送。
还没等张元彪开口,亲卫宋德才就大声招呼道:“巡逻的弟兄辛苦了,今日大人从军营回去,一路上灯笼带的少了,你们过来一起护送大人回去。”
那边的什长自然是十分的高兴,急忙带着人加入亲卫的队伍。
什长和九名军士扛着火铳走到近前,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几个亲卫围着一个其他百户所的什长,一向和蔼可亲的张大人也是没有吭声,要不是都脸熟,这个什长还以为张元彪被劫持了。
这么尴尬的站在几米外,不过人多了到底是好事,眼下得赶紧回到自己的老巢,于是张元彪清清嗓子说:“你们带路吧,今天在军营喝酒有点多。”
这个什长也就走到前边,安排自己的手下分成两队护在张元彪亲卫外侧,二十余人就在这寂静的大街上慢无声息地走着。
没多久就到了府邸外边,王树正、李国藩和姜开泰都拿着火把站在门口等着,完全不知道自家大人这么晚了喊人过来干啥,但这是第一次深夜传唤,这三个军官都是一脸严肃,以为有大事发生。
张元彪简单说了几句,就屏退了其余的军士和亲卫,招呼三人与范德喜一起进入议事厅。
议事厅里刚刚被点上了蜡烛,因为没有实现摆上火盆,所以此时还是很冷的。
三个高级军官打量着那个什长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张元彪让众人都坐下,挥挥手屏退了余下布置火盆的亲卫后,看着大门关上,才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范德喜。
几个手下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王树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次座上,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临清军游骑兵的什长,却是想不出来这个自己的手下在那个部门姓甚名谁,因为近期队伍扩张的厉害,王树正平时跟着二十几个百户打交道都够累了,此时看着这个什长,也是不明所以。
一边的李国藩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也不吭声,就是看着这个什长,他心里想的是“八成是王树正的手下闯出了乱子,这才在深夜被大人提点过来了。”
寂静的大厅中,都没人说话,直到黄婉薇带着四个女护卫带着短刀出现,一帮临清军的大佬才打起了精神,因为这么晚了居然把夫人都请过来了,那这事肯定不同凡响。
黄婉薇接到通知后就带着自己的四个女侍卫兼审计师带着短刃就过来了,这也是张元彪特意安排的,只要是晚上要出门,一定要带上侍卫,哪怕是在自己家里活动,也要如此。
几个大佬纷纷起身抱拳行礼,口中念叨着:“夫人好。”
黄婉薇也是颔首示意,紧接着走到张元彪身边,警戒地看着眼前的游骑兵什长。
“呀,这是。”黄婉薇捂着嘴,激动地说:“是青峰大人。”
这个答案让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王树正本来还在抠鼻孔假提不起精神,满脑子想的是啥事至于深夜把大家都喊来,这会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大吃一惊,他在军中也是高层,对于青峰这个名字自然是耳熟能详,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站在张元彪的身前,伸手去摸日常佩戴的铳刺,只是在这夜里褪去了腰带和大衣,摸了个空就这么横在张元彪身前,大声喊道:“卫兵卫兵。”
门口警戒地亲卫哗啦啦就从门口涌入,他们都是精锐的战士,此刻手上都是拿着铳刺紧张的看着屋里的情况。
张元彪一把按住了王树正,同时对着亲卫们摆摆手说:“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更不要听屋里的对话。”
亲卫队长郭峰欲言又止,只能示意手下出去,自己最后关上了门,也走了几步远离了这个会议室,对于什么秘密,郭峰是个明白人,常常跟在张元彪身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那肯定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行了,都坐下吧。”张元彪笑着说:“青峰兄弟在军营不知道呆了多久,要是想杀我,早就下手了,咋会等到今天?我叫大家来就是老友再见,没啥别的意思。”
屋里的人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锦衣卫,不信任的气氛在屋中蔓延。
“之前在京城时,多亏了青峰大人的接济,要不然我们说不得就没有办法来临清了。而且我也是青峰大人从那锦衣卫大狱里赎出来的,没有青峰大人,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更不会遇到张郎这样的好相公。”黄婉薇感慨地说:“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女子一拜。”
看着黄婉薇走近,化名范德喜的青峰才算是动了动,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张大人你也不用害怕,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反而很欣赏你,真是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番支持。”
姜开泰之前在京城当乞丐的时候,去黄婉薇那边借粮食时遇到过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后来才知道这人是锦衣卫,出于对大明朝廷的不信任,姜开泰一直对这个人没啥好感,现在听着这个年轻人说话这么狂,只后悔没有带点手下,否则咋也收拾了这家伙。
“没有青峰大人的关照,哪有我的今日?”张元彪走到近前,笑着说:“你这也是,都入临清卫,我居然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实在是不拿我当朋友,应该早点出来相见,大家也能一起做点事情啊。”
青峰脱去军帽,拿在手上说:“我也是一时兴起,入了你的军队,才进入两个月,就是想看看你在折腾什么,从登莱回来的军士都夸你指挥得当消灭了不少的叛军,但是我翻阅了报功的文书全篇都没有你的名字,张秀才,你在怕什么?”
屋里的人都起了杀心,李国藩拿出了怀里的“百宝路”烟假装分发,其实是在和王树正他们交头接耳,几个人都是冷眼看向青峰所在的位置。
“怕什么。”张元彪笑笑,说:“我有什么怕的?杀鞑子杀叛军,哪一件不是大义?我就是不想面对朝堂上的正人君子们罢了,但是该给的孝敬那是一个铜子都不曾亏欠,所以论起来,我才是个守信的好人。“
“守信。”青峰点头道:“你可是答应我要去找那建奴晦气。”
“我一直在做准备啊。”张元彪说道:“我这么编练兵勇,不就是为了与建奴厮杀?”
青峰伸出手指,说道:“随官屯割据造反,东明港勾结西夷,登莱奴役百姓,还勾结临清商会在山东各地豢养死士,这些罪名,无论是哪个你都吃不消吧。”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叼着烟的李国藩手都颤抖了,这个颤抖倒不是害怕而是他在战场上要抡刀上去厮杀前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造成的激动。
这些临清军的秘密,虽然局内人都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但是对于一个外人来说知道这么多,这事肯定没有办法善终了。
“随官屯被建奴所袭,官军避而不战还掳掠百姓衣食,我部与建奴对决死伤惨重,在彼处安顿收敛死难百姓,后官军又来掳掠,被当地的土匪打走了,与我临清军何干?与孔有德血战莱州城下,解救协助孙元化大人编练新军的西夷教官,怕他们滋扰地方便寻了个滩涂准备造船让他们回国,多么的仁义?至于奴役百姓,那些登莱百姓饭都没得吃,我从外地输送粮食让他们干点活,可谓是活人无数,那勾结临清商会,现在朝堂上的大人们勾结南方的商人,茶税我看都要废掉了,那些要进入户部赈济灾荒的钱都被大人们分了回家买地买姬妾,我这挣点钱招兵买马准备去朝鲜打建奴,你又数落我。既然这样,我这就解散了队伍,拿着钱去南方买些地,当个良民过日子,如何?”张元彪说:“每次你都是这样板着脸,这些大道理你去找六部的阁老们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