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文经脉如烧,早就口干舌燥。一口气干了茶水,连浓浓的汤药水气味都没尝出来。
乔子念见他毫无疑心,撇嘴一笑,心道:“倘若不是这药丸需在你清醒之时服用,方见效力,也不至于等到此刻。不知姜妙云何时恢复元气,现下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尽早成事才好,明日之后便用不着怕她了。”
“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孤男寡女始终...”沈焕文话刚说一半,只见乔子念嫁衣一滑,中衣宽口露出了洁白的玉颈。
微弱的红烛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
沈焕文当然知道乔子念美貌天仙万中无一,这时的妩媚样貌更是难以言明。她独有的淡淡香气,此刻正浓烈的扑鼻而来。
乔子念道:“师兄,难道我比不上弃你而去的姜妙云吗?她如此薄情,又嫌弃你武功低微,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而我,眼中心中全是你啊,我要你保护我,终身都依靠着你,我的好哥哥!”
“子念!”
“哥哥!”
沈焕文脑中全是姜妙云在人前武功高强,剑法通神的模样。而自己却要受到她的护卫,走到哪里,众人均是要先朝着她拱手作揖,称赞她名门之后。又想起乔子念多年以来,无一日不是牵挂着自己,每每遇到困难和危险,只要唤一句师兄,便能迎刃而解。
乔子念贴入他怀中,弱不禁风的模样是那样的温柔,是那样的温暖。
第二日清晨,日光半轮从云霞中透着线光直射西方。清凉的屋顶上,一个红衫长发的女子,像风筝断线一样,高高的消失在空中。
这人正是乔子念,她适才经过一处高楼,脚踏在灰瓦上,一纵离去。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屋顶,二人对望一眼,擦肩而过。
苏墨柏一身酒气,与明月对饮一晚。正准备离去,却看见姜妙云从屋子里出门,一个飞身朝着自己而来。以为姜妙云是发觉了自己,上来一问究竟。万没料到逼近之后竟然是旁的女子,轻功如此之高,转瞬之间没了踪影。
他整夜苦守冷月,对着挂满红绸的房屋,不见一人进出。怎么突然从婚房当中冒出来一个别的女子,心知事有蹊跷。
苏墨柏轻功落到窗前,不知该如何开口,“姜...沈公子。”声音极低。
又敲了敲窗子,始终不见应答。他犹豫之后,一脚踏入敞开的大门。只见沈焕文四肢大开,赤裸着半身仰面睡着,实在是不雅,急忙转身。
唤了几声始终叫不醒他,洞房花烛竟不见姜妙云,一早还飞身而去一个别的女子。苏墨柏心意难平,只觉得大事不好。走到床边,推了推沈焕文,他身体冰冷,面色煞白,似乎性命垂危奄奄一息。
姜岐达将院中护卫仆从派出去寻找乔子念,一整夜竟没寻到下落。一早又置办了棺椁,操劳起乔延年的白事。
刀会众人齐聚姜门,一早便前来相送,长队绵延街道。
直至午时,姜岐达心想这新婚二人怎么还未露面,若是没有乔延年这档事,任凭他二人新婚燕尔。跛脚刚步入后院,立即为之一怔,手中端着一碗为沈焕文熬煮的用以平顺气血的清心汤脱手落到地上,瓷碗摔的粉碎。
“妙云,这...”姜岐达看着姜妙云一身常装打扮,衣衫并不整洁。更让姜岐达惊讶的是她小小的身板,双手托抱着一具死尸,那人竟然是六师弟!
“这怎么回事?”姜岐达多年不见师弟,如今再见却是一具脸色煞白,眼窝铁青的死尸。
姜妙云将这两日之事前后说了个清清楚楚。乔子念离开之后,姜妙云倾力为施去疾疗伤。
待到晌午,施去疾终于有了意识和力气,“妙云,你不必为我伤神。还是火速赶回去,莫要让她害了师母。”
“六叔,你全都听到了是不是。”
“这姑娘手段阴狠毒辣,将你困在此处,调虎离山一番算计,姜家必有她的谋划,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姜妙云不听他劝阻,更不愿意让他耗费力气说话,便不再应答。以自己温热的内力与那一股寒极阴毒的内力相抗。
“姜门剑法独步武林,可是内功不如乔九。乔九终身夙愿便是打败师父,所练两仪真气正是咱们姜门功法的克星。你这样耗损心力,实在是不智,即便救我一命,也是让我苟延残喘多活几年罢了。”
姜妙云一声不吭。
多年以来,施去疾藏身漠北,自己美其名阻断黑山去路,护中原武林正道。可终究没有踏足黑山一步,更没有登上生死斗台与黑山九奴一决生死,就连罗冠荣也是不如。而今他鼓足勇气重回姜门,却因此连累了小妙云,还将师母置于危险当中。施去疾忆起过往,绝壁剑刻“金樽清酒铁剑潇,欲观金峰紫云朝。东风不渡云中圣,唯见白髯松涧好。”一举扬名江湖,终究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他心中越想越惭愧。
身后姜妙云的手掌不惜余力,将寒毒慢慢融尽。
“妙云,这姑娘如果事成,阴阳双合,两仪重聚,恐怕你是不敌的。”
姜妙云知她城府之深,不是常人可测,她既胸有成竹而去,自然是有办法逼迫焕文就范。只盼她顾念二人多年相伴之情,不要伤他性命才好,“六叔,你可知,倘若...传功之后,焕文可有性命之忧吗?”
“若是别家内功,即便是功尽也不致死,最多是个再不能习武的废人也就是了,这两仪真气怕是说不好。”
施去疾经过这一番阴毒的掌力,亲身感受之下,怎会不知两仪之凶险。恐怕妙云的如意郎君怕是不好,只是不敢言明罢了。如若此时分心,自己生死无妨,要让这阴毒内功反噬了妙云,那可就是罪不可恕,无颜面对师父。
“两仪真气,在经脉当中横行无阻,不受寻常心法克制,妙云你可知乔九这一门内功的真谛?”
“除了两仪真气四字,再无它细。”
“两仪真气乃乔九独创,如我所料不错,真气霸道重在阴阳二字,他的黑白双刀应是法门。日月、黑白皆属阴阳,天地混沌,大道之本。”
“万物长盛,唯阴阳相生亦相克。”
“不错,就连师父的万古长青剑,也有此用意。重铃名丹灵为阳,轻铃名月宫为阴,这也是为什么乔九能与师父一较高下的所在。二人刀剑有别,其根本如出一辙。”
“乔九不能将两仪一并传授给乔延年,而是分传男女。原因便是阴阳相克,不能相融。”姜妙云一点通透。
施去疾叹息道:“如果那个姑娘能将两仪重归于好,相融在她一人之身,那便是江湖大祸无疑了。”他多次提起重聚一身,显然心中担忧以极。
施去疾心有一念,始终没有说出口,他心知姜妙云是不会同意的。心道:“妙云日后必然会与那姑娘生死一战,倘若自己能相助她一臂之力,多添一分胜算也是好的,如此便死而无憾了。体内经过多番与这阴寒之气的抗衡,把握已到七八成。是时候了。”
姜妙云对姜岐达说道:“六叔他...以自身经脉为器,将阴毒传散全身,只留下乔子念的阴柔内力,反种到我的掌心。我好不容易才...只为保他一命,可他却自毁经脉,死在了我的怀里。”
姜岐达道:“老六啊,老六,你用心良苦。心知两仪真气是姜门克星,为保妙云周全,好让她知己知彼,以免不能料敌于先受其毒害。甘心舍命,大师兄不如你。”
姜岐达续道:“老六不惜性命,将乔子念的内力化净阴毒,种在你的经脉当中。日后知己知彼,想要化解她的掌力,自然容易许多,这是极大的好事。”
“不止如此,姜门功法至刚至阳,总归大道不全。这一道极阴绵柔之力,刚好与体内真气相生相克,犹如鲶鱼入池。只不过...”
“只不过你日后要遭受一些煎熬,毕竟相克容易,相生难,还需你自己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