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没羞没臊的情话。”乔子念真气不固,不再与叶迦这个武痴硬拼,转头攻向詹婆婆。
詹婆婆从袖中抽出柳叶软剑,接下乔子念双刀。
“小妹,剑法不见荒废啊。你这柄‘紫衣玉蝶’不减当年神采。”叶迦似乎回到当年。
詹婆婆出剑柳叶如针,与叶迦的大开大合极为不同。专挑刁钻关节穴位,乔子念不知路数,应接不暇。
叶迦深知其中要害,詹小妹这些招式短暂切磋尚可。要与乔九的黑白双刀一决高下,那便是十有九败。
神霄天角直插过去,阻挡在双刃之间,“小妹,你可愿意与大哥一起双剑合并,使上一招‘清辉邀月’来让这些后辈晚生长长见识。”
叶迦话音刚落,不等詹婆婆回话,他剑挑青天,虽时逢白日,却像是有一轮明月当空一般。
詹婆婆手腕一转,紫衣玉蝶与神霄天角似双蝶缠绵。叶迦神采飞扬,轻身一纵长剑贯云而去,“牡丹敬亭”叶迦与乔子念斗在一起。
“山河无恙”詹婆婆随着叶迦比翼双飞。
忽然詹婆婆在叶迦的后背,喃喃自语道了一声“二哥。”
叶迦怎会不知,她一开始便错认了自己。可那又怎样,能让小妹开颜一笑,自己已然心满意足。
“重回雁楼”詹婆婆又出一剑。
可“惊鸿天人、芙蓉初放。”叶迦是不会的。
詹婆婆一个分神,乔子念一刀割在她手腕,手中长剑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叶迦见状勃然大怒,一剑开天硬碰硬的与乔子念双刀交叉撞击在一起。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气浪四散谷中。
乔子念身形娇瘦,虽然一身内力,却还是让身形魁梧的叶迦不动如松的撞击了出去,黑刀竟然折断成了两截。
“小妹,你怎么样?”
“无碍。”
“你暂且退下,大哥再不能让你受伤,不然要让姜泰元瞧不起啦。”叶迦挡在詹婆婆身前。
“前辈。”姜妙云正要起身。
“不可,倘若你此时放弃,他便活不成了。”詹婆婆道。
姜妙云心知罗冠荣伤势不轻,经过自己一番相助,此刻却也没到生死大关之时。詹婆婆不愿让自己插手,一心袒护自己。可如今乔子念实在难以对付,叶迦凭借着一身江湖老辣与之相交多时,所料不错,终归是不敌乔子念的。
“我未必就会输她。”
“你当然不会输她。”詹婆婆斩钉截铁道。
詹婆婆缓缓坐在姜妙云身旁,“让他二人斗去吧。你无心江湖第一,又何必阻止别人的春秋一梦。最好双双同归于尽才是妙极。”
姜妙云心领神会,詹婆婆是怕自己惹火上身。二人如今打成一片,全忘了自己手中的万古长青,只当是胜负之后便是天下无敌。倘若自己出剑,惊醒对手,他二人免不了会联手先除掉自己。
姜妙云心底有疑问,叶迦穷凶极恶,倒也无需同情。只是詹婆婆与叶迦是结义兄妹,怎么也是这般无情。詹婆婆终身行医救人,可见其心慈悲天下。当真几十年前,有什么难以解开的恩怨吗?与祖父又有多少干系。
意料之外,叶迦败的实在猝不及防。神霄天角剑首率先着地,发出“当啷”的声响,这一声似乎响彻整个江湖,意味着昔日仅存的剑派泰斗轰然而逝。这一声又似乎平静非常,叶迦最终也没能将自己的大名深刻在剑心水榭的铁碑上。这一声铁器与青石板的撞击,再寻常不过。
这一幕,詹婆婆看在眼里,她嘴上说让他们双双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可真实的血溅当场,发生在眼前,还是让她心中一揪,“叶大哥!”
詹婆婆捡起长剑,朝着乔子念刺去。
乔子念不等对手袭来,手中白刃一晃,欺到詹婆婆面前,显然是对自己的刀法自信非凡。寻常刀剑大家均是等对手先行出招,再从中破解。待对手招式变老,后发者居上一击制敌。可如今对手剑法初露锋芒,便直迎上去,实在是不智的冲动。
“三生有幸。”詹婆婆喊道。
叶迦听言,捡起长剑跟着挺上。二人脚步似踩在梅花阵上,一前一后双双落在相同的位置,像是移形换影一般。
詹婆婆长剑在乔子念面前虚晃而过,避开刀锋。叶迦剑尖随之而至,后来者强硬。乔子念接上叶迦剑刃,詹婆婆从叶迦袖底反手一剑,割在乔子念小腹。
叶迦面色煞白,唇挂冰霜,“能再舞这一剑,死而无憾啦。”
乔子念并未受伤,只是衣裙被齐齐一剪,总归是捡了一条命。
“倘若有二弟在,那可...”叶迦脱口而出,又闭口不言。
“倘若有二哥在,三剑齐发,神仙难敌。”
“是啊。”叶迦仰天一叹。
“这剑法,是咱们三兄妹第一次见面之后,以武会友,姜泰元有感而发‘三生有幸’得来的剑法。”叶迦续道。深怕小妹忘记了自己也在其中。
詹婆婆点头一笑,似乎历历在目。
姜妙云听着,倘若的确是三剑齐发,祖父万古长青紧跟叶迦之后,三剑鬼魅幻影,当真是神仙难敌。
“小妹,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最后一次舞这‘三生有幸’是在什么时候?”叶迦不等詹婆婆答话,抢先续道:“是在大漠不望坡。还记得是你率先出剑,引姜泰元拔剑跟随。我看你二人兴致大起,只好勉强跟上,其实那时候叶大哥我正口干舌燥无力动身。”
“我怎会不知,当然知道你是在敷衍了事,可后来...”
“可后来,我见你神色不对,是在以剑问情。姜泰元却不顾你剑中柔情,他一意孤行剑走偏锋,一招‘白驹过溪’将你远远地甩在身后。我实在看不下去,剑出奇道,以‘一剑开天’强行阻断了他的剑路。”
“你因此负伤。二哥说今生今世再也不舞‘三生有幸’。我恼你坏我好事,之后便多年耿耿于心,再不给你好脸色去看。不过我心里知道你是在替我抱打不平,可我心中还是气你。”
“倘若是‘白驹过溪’在先,以快而行,剑招已老,难再自救。‘一剑开天’在后,以力高挑,剑在上风,势如破竹。受伤的应是祖父才对,怎么却是叶前辈?”姜妙云在一旁言道。
“哼,都是情种。”乔子念似乎从剑招之中料到了当年之事。
“伤口是出自我手。”詹婆婆道。
说到此,姜妙云心中疑云已破。以祖父与叶迦的剑法,早已是出神入化行云流水。纵然是无心之失,也断不会破皮见血。詹婆婆医术天下一绝,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可剑法却是远远不如他的大哥和二哥的。那时叶迦义愤填膺,出剑不平有意促成詹婆婆的心意,使她二人双剑合并重归于合,才出手的。祖父更是以剑为语,让叶迦不要插手闲事。詹婆婆不识二人剑意,以为叶迦出手恶意,这才惹得她出手报复,未料到竟然一剑斩在叶迦的身上,让他躲避不及。
正当二人还在回味适才精妙剑法之时,乔子念手中刀尖已抵在叶迦胸口。詹婆婆还之一剑,被乔子念轻松化解。刀尖再一次直击叶迦。
乔子念心狠手辣,刀身挂满鲜血,不是叶迦的,而是詹婆婆的。
“叶大哥,当年我伤你一剑,今日还你就是。”詹婆婆一边说话,一边口中流下鲜血,顺着脖子滋滋而落。
叶迦看不到詹婆婆的脸,从她的声音中已经能够辨认,命中要害,顷刻而亡。
乔子念向前逼近一步,刀尖穿透胸膛,像是竹笋破土一般,白刃从詹婆婆后背穿击而过。
情急之下,姜妙云撒手放开罗冠荣。弹指飞皇快极一道剑气朝着乔子念飞驰而去。
乔子念心中忌惮,连刀也来不及拔出,仓促让步。
也正因她退的毫不犹豫,这才未伤及要害,洁白的玉颈留下一片灼热的殷红。
姜妙云上前,只见詹婆婆似乎已经断气。
“又见飞皇如电,死而无憾。”叶迦说着,双手扶着詹婆婆的肩膀,将自己的身体贴近刀尖。
“叶前辈。”姜妙云低声探问。
“我不如二弟手巧。当年二弟手中常有一物,偶尔拿出来细细打磨,形似飞鹤,是一枚簪子。小妹觉得是二哥要送给自己的,私下里总是沾沾自喜低头傻笑。”
姜妙云想起自从记事,祖母直至今日,束缚银发用的最多的就是一枚鹤簪。
叶迦从袖口摸出一枚木簪,木簪雕刻精致,飞鹤栩栩如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簪身沾染着殷红血迹,随着叶迦手指一起抖个不停。
“你替我看一眼,小妹好看吗?”叶迦从詹婆婆身后将簪子插进她的头发里。
乔子念不解风情,甩动手腕抛出袖口上的丝带,裹卷在刀柄上,将白刀拉回在手中。
“小...妹,你...喜欢...吗?”叶迦话音一落,气绝而亡。
“喜欢。”詹婆婆声音低不可闻,随之而去。
静瑜众人挺剑围攻,乔子念一刀斩在一名凤青弟子身上,血溅当场。
姜妙云连出三掌大观音手,乔子念与叶迦早已拼得精疲力竭,对付凤青弟子尚有余力。面对以逸待劳的姜妙云,这三掌足够完全将她击败。
乔子念一口黑血吐在地上。
姜妙云见状,心知她已经中毒之深,病入膏肓了。分不清是她自己走火入魔杀人如麻,还是那阎老七的蛊毒将她牵连成魔。总之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已无可救药。
“师兄...师兄...就拜托给你了!他的心里一直是你。”乔子念一副惹人生怜的模样,似乎是在嘱托后事。
姜妙云手掌在她头顶,不忍落下...
一道黑影,从姜妙云掌下略过。一只手臂将乔子念纤细腰身搂在怀里,飞快的掳走。
那独臂正是罗冠荣。
“快追!”静瑶带着几个弟子跟了上去。
姜妙云迟迟不动,见罗冠荣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走,将静瑶几人慢慢地甩开在身后。自己此刻全力追击,仍然可以赶上,可不知为何就是挪不动脚步。
“恨虽如谷,情却似渊。昊柯仍然舍不得夫依。”静瑜道。
“这...会不会放虎归山,日后江湖血腥在所难免。”董三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姜妙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