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胡家剩下的人聚在一处,商议庄主亡后胡家未来的对策。
熊峰没死,剿灭了一堆匪寇,可胡家失去了自己的家主,得不偿失。
“青哥,我们该回去了。”胡小刀用力抓住失魂落魄的胡青的肩膀,开口道。
父亲逝去的沉痛消息,一下子打倒了往日潇洒度日的胡青,胡青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父亲没有回来,或许是困在哪里,我要下去找回父亲。”胡青倔强道。
“不行,有些人趁乱跑回去了,谣言一出来,就止不住,家里那边需要人看着。”
“家母还在庄里等着你和庄主,听到庄主去世的消息,心神不宁。”
“我怎么对家母交待?还有小妹?”胡青悲痛道。
“公子,正因主母一人在家,我们才要快点赶回去,我们迟迟不归,主母身子骨不好,管不住底下居心叵测之人生事。”胡家管家劝道。
“失去了家主,胡家群龙无首,那些人可能会对胡家下手?”胡小刀冷静道。
“谁?”
“孙家,吴家,钱财,那些吃肉不吐骨的人,要防着他们落井下石。”
“即使如此,我们不能抛下父亲,我不会让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胡青坚定道。
“青哥,你和管家带一队庄丁赶回去稳住局面,我带剩下的人留下来继续搜寻庄主。”胡小刀退让道。
“公子,这是两全其美之法。胡家需要你,夫人也在等你。”
胡青望着那一席白衣离去,先前那道好似天外来袭的剑气,震撼全场,众人停下了手中兵刃,没有动手的胆量。
自己何时能成为这样的人,胡家我担得起来么?父亲心目中的家主。
“好,我们走,小刀,往日我是犯了错,希望你可以一笔勾销,拜托你,一定要找到父亲,带他回家。”
胡青走了,落寞的背影,失去了那陪伴的身影,胡小刀心底不比胡青好多少,亲人逝去,庄主对他大恩,以死报之。
低头注视着手中刀,没有哪一刻对自己变强十分渴望,今夜发生的事,无力,见识到武道练至高深境界强大。
胡小刀下定决心走向山巅,不愿像今晚一样无能为力。
“父亲,你受伤了,发生了什么?”院里苦苦等候一夜的一黄杉女子看见走进院子的张通步履蹒跚,惊道。
张通肩膀、胸前受创,一路赶回,挥手坐下,宽慰女儿道:“你爹的功夫就一个耐打好处,没事,被你料中了,这件事水很深。”
“胡明失算,熊峰竟是魔教中人,死在古墓里了。”
“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教,熊峰是魔教中人,胡庄主算计一事怕是泄露了,接下来我们何去何从?要离开这里吗?”女子担忧道。
“不用,九冲剑门的高人到了,魔教见势不妙退了,我才保住一条命,九冲剑门的人死了,是不会放过魔教的,现下这是非之地无忧。”张通思索道。
“胡家的事并非没有挽回的机会,稳住这一阵,大有可为,胡明是个有手段的人,能创下如此基业,必留有后手。”
女子继续道:“胡青本性不坏,是个守成之辈,那个胡小刀在刀上很有天赋,他们两人合力,足以守住胡家基业。”
“父亲要问你一句,说实话,你喜欢胡青么?”张通见女儿说的话句句好像劝自己留下来的意思,问道。
黄杉女子听闻此语低头无言,张通一见女儿神色,心里明白了,自己女儿对胡青有好感。
自己就一个宝贝女儿,答应过妻子,给她找个好人家。
“好,我们留下来,再看看。”张通拍腿,开口道。
大不了为女儿舍去这一身本事,助胡家一把。
大殿上,坐在上首一人斤责道:“废物,一群废物,老祖收的弟子又怎样?未经我允许,如今带出去的暗刃全没了,你们来找我。”
“足足四十名暗刃,半数家底,全败光了,你们让我怎么交待?”一人起身朝众人大声骂道。
气犹不消,抓起桌上扔出,底下众人不敢运气抵抗,头破血流。
“我问你们怎么不说话,这么大的口子你们谁来补?”
“当初是哪位跟我说万无一失?谁?”
人群中一人头低得更下,不说话,生怕引火烧身。
“看来,你们是在这待得太久了,日子过得太舒服,脑子进水了。”
“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折东墙补西墙,倾家荡产也好,速速备好重新调教四十名暗刃的人力物力,给我滚,废物。”
“坏消息。”一道身影藏身暗处待众人离开,走了出来,开口道。
“……你来找我就没好消息,说,发生了什么?”
“血雨亭、七星台、魅影楼、阴气阁和我们的老对手一起对我们动手了。”来人不惊不慌道。
“据我刚刚收到的消息,他们已经拔除了我们在外六十余个据点,我们要开仗了。”
“什么!”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么多的据点?”
“叛徒,该死的叛徒,彻查,彻查。”
“我的手下发现一些人消失了,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希望不大,对方动手挑得时机太好了。”
“好,看来我们内部已经不干净了,那就让我们大开杀戒吧。”
“暗刃许久不露刃,江湖某些人忘记了我们的厉害。”
“没人了。”
“什么意思?”
“没人了,你忘了为京城那边的大事,我们另一半暗刃已经调去,之前老祖的心爱弟子又带走了仅剩的暗刃。”
“除了我手头的人,再无得用人手让你调动。”
“唐家人呢?”
“在京城。”
“严家?”
“京城。”
“刁家的人呢?”
“你忘了,你刚刚拿砚台砸伤头的就有刁家家主,他家老祖还记得你坑害他孙儿的仇。”
“可恶,你去找刁家家主,叫他叫上刁恶,带他家刁手的人随你一起出手。”
“刁恶是刁家唯二宗师之一,刁手是堪比先天的好手,以他的性子,他不可能帮你。”
“他会的,我会让刁恶成为下一位暗刃统领,我的位子让给刁家又人何妨。”
方流悄悄离开了山镇,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石城,南岭边界上的一座小城。
小石城东北方三十里是大石城,大小双石城曾是镇南军为抵御群山中岭部袭拢,故在南线修筑的边城。
岭部攻势最强的日子里,此两座城驻扎过一万大军,守望相助。
岭部叛乱平息后,本是军城的小石城,屡经扩建,迁入三千户流民,加上先前的军民,至今日两万人。
岭部多年未生乱,城内外戍卒一减再减。
城外的大片军营日渐荒废,最后留下的五百人月前也被调走了。
城里的民户滋生,商旅往来,收木材皮毛药草等,北城朝外扩建一圈又一圈,甚至挤占大片耕地。
失去土地,没有去处的农户不得不进城替商铺干活,讨口饭吃。
北城多富户,东城多商贩,南城多穷户。
小石城地处偏远,官府素不官视,上任县令,只管收钱,势力衰弱,另一股势力悄悄兴起,帮派。
方流在小石城伪装的是一个小帮的帮众,几十人。
武功再高,要想不引人注意,尤其自己一身因果,求个温饱,入帮最易。
今日早起,方流还想念在青山镇有酒有肉的生活,后悔自己回来得太早了。
当一个小喽啰也挺累的,跟前世戏文中的龙套很像,跟在所谓江湖老大身后摇旗助威。
旁边的人不小心被人推搡了一下,撞到自己,方流才回过神注意周围动静。
今日什么日子,来这么多人,揉揉眼,好像是自己当值的时候,有人喊自己打架。
反正有钱拿,打个哈欠,无聊。
今天风和日丽,先前有误会的双方老大约在这座大宅子谈事。
前些日子,青竹帮一帮众死在了黑虎堂地盘上,不知何人所害,已经引起了多番争斗。
双方帮众先到一步,守在外面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等双方老大到。
方流仔细一看,来的人还是一副老样子,一点新意也没有。
一闻后院厨房灶台上的菜香,跟上回没什么俩样。
几次桌上的菜色都一模一样,来的也没人会在这动筷子。
人未到前,几位名望武功高的本地人围着一张桌子,交流感情。
回忆往昔打拼,落魄时谁给谁出了力气帮过忙。
实情不过是在黑虎堂与青竹帮两大势力夹缝下苟存的可怜虫。
不是他们强,而是黑虎堂与青竹帮争斗多年,拿不下对方,留下的余地。
有几位老面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地小有名望。
铁掌孙采,大刀王通,千手唐问,铜棍肖俊,四人有绝活。
孙采、王通是本地人,唐问、肖俊是外来户,十年前来的。
孙采,六十岁老人,孙家祖上曾在一派学艺,回乡开了一家武馆,百年四代扎根小石城。
孙老头教出来的弟子们大多投身青竹帮、黑虎堂,算是本地武林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前辈。
王通,本是山中一猎户,年少时捡到一本无名刀谱,竟让他琢磨出点门道。
日夜苦练,一柄三十斤大砍刀耍得大开大合,势雄力沉。
王通又招揽了一帮猎户,数十人占了一座山,做起贩卖野味药草的生意。
王通与黑虎堂走得近,又得了一座山的生意。
唐问,是城中一些商铺请的护院,出身白家外门,白家的暗器功夫江湖有名,唐问一手飞镖了得。
肖俊本是一小派传人,门派不大,三五人,自小呆在深山随师傅练武,下山寻亲。
路遇山匪,撞见一伙人黑吃黑,失手杀人,没想到对方是官府中人,逃到了小石城,得人援手,安定下来。
肖俊的一根铜棒打遍半座城无敌手,被人看中,干起看家护院的活,黑虎堂有意拉拢,虚与委蛇对付过去。
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地盘生意上的事,混帮派,不赚钱,还混嘛,大局为重。
死人,小事一桩,青竹帮的人死了,老对手地盘上,挑衅,死了数位手下。
无论如何,两家的帮主要谈一下,给手底下兄弟们面子,不是不把小弟性命放在心上。
青竹帮的人先到了,一群人一身青衣,腰间系白布,簇拥着帮主骆远。
黑虎堂的人姗姗来迟,黑衫,腰间绑着红绸,前头老人就是黑虎堂李石。
院子大门一闭,堂外几方的上百人亲信手下乖乖站在两侧,对峙,不敢放松。
方流站在院外人群后排,望着大门关上,相隔百步也听得见对方谈话,听了一会儿,就没意思了。
今天这架看样子打不成了,磨磨唧唧。
太可惜了,没有仗打只能拿十枚铜板回去买几张饮饼回去吃,隐姓埋名的日子就是不好过。
在方流正想着家中似乎没米的时候,以后几天去哪吃,去哪一家?
一道人影从方流上空飞过,谁?有人往后院溜走,高明敛息功夫,宗师。
“谁?”院外众人生出同一个念头,下一个念头,出事了,要开打了,抓紧手中武器。
“是老大,老大被人打飞了。”黑虎堂一名帮众认出来人,大声道。
“老大。”
“救老大。”
黑虎堂众人口中的老大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手下们一下子想到可怕的事,堂主死了。
“老大死了,冲进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青竹帮的人。”一个人在人群后方开口道。
留守外面的黑虎堂的头目还没来得及吩咐,有人动手了,一下子乱了。
黑虎堂老大,带来的心腹亲信,一见老大身死,上前报仇。
院子外乱糟糟的,见身边人拔刀扑了上去,连忙跟上,见了穿绿衣的就砍。
青竹帮的人自不会放他们进去,也跟了上去。
院子里一下子陷入混乱,地上倒满了人。
“老大死了,替老大报仇的就是我们的新老大。”不知何处传来的一个声音喊道。
黑虎堂帮众心底以为是身为老大心腹中的某人想借此良机上位,没有得到头目命令下,齐声喊道。
“报仇。”
“报仇。”
青竹帮的人簇拥着他们的帮主往后院缓缓退去,李石的离奇死亡,不愿与黑虎堂在这里开仗。
黑虎堂的人不想放过害死堂主的人,连忙派人回地盘上叫人。
大门碎成几块,方流随人跟了进去,发现先前跟着李石进去的心腹李斩受伤了。
青竹帮帮主骆远脸色难看,身旁帮众望着自己眼神带着疑惑,好像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今天要动手?
骆远什么也不想讲,说李石不自己杀的,没人会信,说出去敢做不敢当。
孙采、唐问两人站在角落袖手旁观,王通持刀站在了黑虎堂众人身前,肖俊站在了骆远一侧。
唐问眼神玩味,王通出身不好,听说李石一直在拉拢他加入黑虎堂,给了一座山的好处。
黑虎堂没放过肖俊,金银珠宝,美人宅院,没想到肖俊不声不响早早地投靠了青竹帮。
刚才李斩含怒朝骆远出手,肖俊一棍击飞李斩。
方流为了金钱这俗物,也只好再次卖身,不管刚才一瞬的异样,反正差不多有人想挑起双方死斗,浑水摸鱼。
对自己来说,有架打,才有更多的工钱。
众人无言地看着抬过来的李石,城中最大两个帮派中黑虎堂的老大死了。
李石身上插了一把青竹帮的刀,过往的风光逝去,人心泛起波澜。
“骆远,我们堂主身死,你怎么说?”李斩开口道。
肖俊的拳头重,胸口火辣辣得疼,李石身死,堂主之位非他莫属。
“我无话可说,众目睽睽下李堂主被人一刀击飞,天知道谁干的?”
“笑话,青竹刀,堂主身上的刀不正是你们青竹帮方可用的刀。”
“不是你们干的,谁干的?弟兄们上,为堂主报仇。”
大家一打起来,方流顺手拿过别人手中短棒,上前找个弱鸡,应付一下喽。
双方一番混战,在丁木先带人赶到,青竹帮退去。
青竹刀,那是一把精致秀气的薄刀,刀刃锋锐,刀身两指宽,三尺长且直。
刀柄成竹形,刀身一抹青色,是青竹帮先代掌门时期锻造的一批好刀。
南疆有上好的铁料,只缺好铸匠。
青竹帮在上一代帮主手中做大,掌控了大小双石城,财力雄厚。
为彰显实力,凝聚人心,不远千里花重金请来神匠庄的外门大师傅。
神匠庄是一群一流匠师聚在一处,钻研打铁铸兵之术,百年经营,名声响亮。
当年先代掌门武功在南岭地界上排得上号,势压一方。
青竹帮势力大涨,以这座小石城为据点,向外占领曲阴、淮阳等大城,小城镇不下五十座。
一路招揽小势力入帮,青竹帮一时有五十余位正副舵主。
面对日益增多的中层骨干,他们的权力需求不得不满足,人心纷争渐起。
先代想出了一个办法,一劳永逸,一柄好刀无一不是江湖人的心头好。
好刀是闯荡江湖的寒门武人离不开的,刀法易学,出名更快。
先代挑了一个好日子,选出了一些帮中威望显着的人在上千帮众面前赠与此刀。
赐刀者分别掌管手上一块地地盘,用来彰显他们在帮中的功绩地位,一举收拢人心。
时过境迁,先代离世,青竹帮没有高手坐镇,青竹帮分崩离析,退回了小石城。
过往地盘被瓜分,黑虎堂壮大,步步紧逼下,
青竹刀只剩下了代表持刀人身份的唯一作用,没有了地位权力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