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我们之前从各处抽调的人马是留下来继续护卫总舵,还是叫他们返回各自地盘?”一人进屋弯腰行礼后向眼前写字之人询问道。
“不急,眼下总舵安危要紧,叫手下弟兄们盯紧黑虎堂的人,风声不对,待二弟回来,我们再跟他们算帐。”骆远提起笔,望着刚写好的字,想了想,安排道。
“另外派人去找李才,告诉他不是我们下手,害死李石,对我有何好处,想想谁是得了最大好处的人。”
“另我手上有证据是丁木下的黑手,我愿助他一臂之力登上堂主之位,他才是黑虎堂的真正主人,马上去办。”骆远吩咐道。
“堂主,挑起丁李两方相争属下明白,可李才在李石子侄中最不起眼,他行么?”
“除了一个李才有些能耐,没一个李家人可以挑起大梁,他们不是丁木的对手,去吧。”骆远回道。
“连李石想不出法子,弄死丁木,就李家那几个总长不大的小子玩不过丁木。”
“丁木,你会怎么办?你与我弟弟又是什么关系?”骆远待众人离开,喃喃道。
他早早留意到弟弟骆明与丁木私下有来往,对此默不作声。
李石死后,丁木必上位,弟弟想好怎么对他了么。
院里方流还是老样子,懒洋洋地躺在屋顶晒太阳。
帮里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伙房人来人往,没人留意老猫子离开了。
老猫子对李石离奇死亡好奇,知道方流也去了,想必知道一些东西,来到方流所居小院。
老猫子见自己到了,方流不动,没好处,方流不会下来,摇摇头,早有准备,拿出一个食盒放在石桌上。
老猫子对方流的懒样熟视无睹,早见多不怪了。
从盒中拿出一坛酒,一盘白切鸡,油炸河虾,两碟清炒时蔬。
老猫子从盒底取出一只暖玉杯,通体黄玉雕成,拿在手上又软又暖,俗名暖玉杯。
爱酒之人,对上等酒具是珍惜非常,好酒必配好酒具,溢价多少也愿拿下。
这样一只暖玉怀,配上美酒,不在乎价钱,人生一大美事。
老猫子揭开酒坛封泥,不信引不来方流,酒香四溢,不怪老酒滋味经久不衰。
桌旁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方流一闻酒香,好酒,花果香最醉人。
方流好酒,辨酒也是一流,光闻上几口,酒虫勾起。
迫不及待饮下暖玉杯中的金黄色酒液,滋味无穷,胜却多少美事。
“好酒,好酒杯,金泉酿配上暖玉杯,谁想出来的好主意。”
“您老好享受呀!这壶百年金泉酿非万两金不卖,何况金泉老窑出来的酒,喝一坛少一坛。”方流讨好道。
“别人给的,受之有愧。”老猫子笑道。
“铁炎这家伙舍得将好东西给你,我就知道他藏着好东西,不拿出来与好兄弟分。”
“上次我不过是跟他要一坛,又不是不还,他竟说喝光了。”方流又饮下一杯,滋味人间难得,说起上次的遭遇,咬牙切齿道。
“你想还,也难寻这壶百年金泉酿,本就是富贵人家的自家饮酒,用料上等,老酒曲,工序又多又杂。”
“莫小瞧了酿酒,错一步,就失了滋味,酿酒手法大同小异,配料不同,看用心多少。好酒耗时日久,一年出不了几坛,老酒更少了。”
“后来残方流传出去,爱酒之人费心思弄了出来,有了这价比千金的美酒,你喜欢喝,以你的手段,总能搞来。”
“只要砸钱什么酒不能买到,新窑的酒那是随便喝,但老窑的酒喝一坛少一坛,老窖的滋味才是一绝。”
“听说用的是一样的方子,师傅一样,用料一样,新窖与老窖离得又不远,差别这么大,奇怪。”方流问道。
“新窖年份浅了,酒味不正,缺火候,没个二十年,尝不到老窖的滋味。”老猫子感叹道。
“悬乎得很,京城来人催得紧,杜家大少爷拿新酒掺老酒往外卖,治标不治本,杜家老酒的底子撑不了多久的。”
“你连这种小事都清楚,杜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杜家的老窑不慎毁了。”
“存世的老窑酒越来越值钱了,你刚才喝的那一口就值四百两。”老猫子脸色认真道。
“你就算计我吧,好我认了,要钱我身上没有,手头上也没值钱的,要我干什么?”方流似乎酒意涌上心头,大方许诺道。
“一个人的命。”
“我就知道你带酒来找我准没好事,谁值得你花这个大代价?”
“吴涯。”
方流放下玉杯,眼中精光一闪,不复醉样,真气一转将酒气排出。
方流起身,马上恢复往常懒散,劝道:“他怎么得罪了您呢?他有哪里做的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一次不行吗?”
老猫子神色不变,那一闪即逝的汹涌真气,这个年纪那些隐秘山门调教出来的门人也比不过。
“你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鸡,你还想反悔?”老猫子指了指桌上的酒和少了一只鸡腿的鸡,反问道。
方流吃人嘴短,改口道:“一诺千金说的就是我,你也清楚我的规矩,为什么要杀一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侠?”
“你怕他背后的太微宗?”
“你知他来头大,还打太微宗的主意,太微山上的老怪物还在呢?他最护犊子了。”
“我收到消息,我为数不多的一位好友半月前去世,对方连他一家人也没放过,当地官府说是失火,查都没查。”
“他是见过老友的最后一人,出卖我老朋友的人,罪该万死。”老猫子恨道。
一收到老友遇害消息,老猫子查了许久,查到吴涯头上。
吴涯为一件江湖旧事来找老友,一离开,退隐江湖多年的好友一家离奇死亡。
“不会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吧,我答应你会出手一次。”
“我不担保会成功,期限呢?”方流见老猫子神色郑重,不像假的,回道。
“在我死之前,再说我相信你,只要你愿意用全力,他活不下了。”
“你这是恨他不死,可太微山不好惹?活过千年的门派,水太深了,那位可是当世第一大宗师。”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总是这么重,我承受不起呀!”方流后悔道。
“我信你,当初我选择相信你,今日我依旧信你,从前我太过相信自己,害人害己。”老猫子起身,叹道。
“你是个妙人,像你这样有一身高明武功,投身江湖却不夺名争利的人江湖上出现过,像你这般,一个也无。”
“我记得第一次问过你,名利不被你放在眼里,那你在乎什么?”老猫子回忆道。
自从他认识方流以来,与他相处的日子中总觉得有些异样,淡泊名利,谈不上。
置身红尘苦海,却不受世间牵挂拖累。
前些年他才醒悟过来,方流骨子里有一股无畏无惧的狂,那心底深处的疯狂,又是怎样的情景。
方流是个矛盾的人,说他入世,随缘自在,不求名利,心境不染尘埃。
说他出世,走过万般红尘,惹事生非,不落人后。
英雄与枭雄,一字之差。
心性果断,心狠手辣,他会走向何方?
“没有什么在乎的,对我来说,争权夺利,两个字,挺累,我要过的是另两个字,清闲。”方流喝完最后一杯酒,笑道。
“骆明快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杀骆远?”
“什么时候到?”
“今晚。”
“那就今晚吧,等天黑,早点干完,回家睡觉。”
“听说骆明回来的路上被不知名势力的人伏击,你觉得是丁木派去的人吗?”老猫子问道。
“我管那些埋伏的人身份?对我的任务又无用,费那精力猜干嘛?”
“再说了,背后谋划的人迟早会冒头的,我为什么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去想这些破事?”方流抬头望天,日头好,宜睡觉,回道。
青竹帮总舵,原是城里贫民居住的一条巷子,脏乱破旧,失地流民逃犯混居此处。
从外乡流亡来的青竹先帮主骆良,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最后在小巷最里头找到一间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的屋子落脚。
后来,先帮主结识了两个生死与共的兄弟,打倒了穷巷的恶霸,与城中帮派为敌,立下青竹帮。
破屋子窗外的竹子骆良忘不了,多少夜晚陪伴他。
骆良打下了小石城,青竹帮威风一时,这条巷子是骆家龙兴之地。
骆家发迹以后,给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在城里买了房子,推平巷子,另买下巷子南边三十亩荒地,建起了如今总舵。
骆远收到骆明进城的消息,亲自带人在大门迎接一路风尘仆仆的兄弟骆明进门。
不知不觉藏进院子的方流,躲在暗处,静待时机。
前些天丁木以总堂安危要紧,抽调了大队人马,城外各处地盘不稳。
李才困守一隅,对骆远的信没有动静。
大石城丁木一连几天来喝了几场酒安抚人心,当众宽恕李立等人战败罪责,尽收黑虎堂其余人马。
骆远本以为丁木上位,黑虎堂内有李氏旧人拖后腿,人心不齐,自顾不暇,大可趁虚而入,夺回几块地盘。
没料到丁木下手又狠又快,趁势反抢了青竹帮的几块地盘。
帮里人心大乱,再不做出处置,就有大麻烦了,所以这几天他着急上火,等二弟回来下决定,丁木究竟留不留?
骆明下马,骆远一人迎了上去。
“多年不见,弟弟你身子骨又壮了一些,看来你在外没少吃苦。”骆远拍着胳膊,关心道。
“多谢大哥关心,你还好吧?”骆明拉着骆远的手,回道。
“我还行,不过整日忙于帮务,不得空暇,练武是耽误了下来,不是二弟你的对手了。”骆远笑道。
“黑虎堂的事?”
“进去再说。”骆远拉着骆明胳膊走了进去。
“丁木这个家伙现在越来越嚣张了,不除不行了。”骆远坐下,对骆明开口道。
“发生了什么?”骆明不动声色,问道。
“他的胆子大到私底下收买了我们底下的人,帮里几个小头目看不清形势,叛帮投了过去。”
“他把自己当这双石城一霸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骆远急切道。
“大哥,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