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听吾令,冒然发起进攻,坏了陛下大事。”
“大人,是林家先发觉了玄风骑,打草惊蛇,不先下手为强,走脱一人就不好办了。”
“唉,本有家主亲笔劝说林家众人迁往京城,你们动手了,林家人必不信,誓死不从,多造杀孽。”
“大人,说句实话,京城里的等着瓜分林家,不会让大人顺风顺水办成。”
“我早知矣,皇室亲勋多有来信,劝我多思量。”
“如今只有斩草除根了,林家扎根百年,南岭不安。”
“放心大人,林家跑不了,南方的鹰犬齐聚南岭。”
小石城北边六百里外有一山崖,离地三十丈,尽占险奇峻三字。
当地乡人叫它独石崖,光秃秃一片,植被稀疏,人迹罕至。
几天前一群逃难的人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深夜而至,避人耳目。
白日里生火也不敢,渴饮溪水,饿食林中野果。
望着满头白发青年的背影,青年身后几位老人心中又忧又愁。
那一夜,大势不可挽回,他们誓死护着家主一脉的嫡子冲出重重包围。
可少主经此大厄一夜白头,昏迷数日,醒来一副心若死灰的样子。
谁见到,不忧心忡忡,家族怎么办?
到今日众人心底还是难以置信,皇朝怎么敢?实为南岭一王的林家在一夜毁了。
百年繁衍,万千族人一朝丧尽,族人伤亡太惨重。
光是亲眼所见,上千铁骑冲破留守祖祠大军层层阻拦。
一波箭雨,冲出大门数十位族人倒下。
为掩护老弱妇孺撤走,未披甲的族人,只持刀枪的林家族人前赴后继,冲乱骑军阵列,一场混战。
上千口倒在了祖宅冰冷的地上,林家厚厚族谱一卷上的一页页名字划去,十不存一。
逃出祖祠的林家众人,皇朝麾下的杀手到了,听令皇朝的鹰犬,不放过一个林家活口。
崖下逃难至此的数百族人已是林家仅剩一点火种,族老们不敢轻挂,此时的林家再出一点事就会亡了。
匆忙逃窜族人们,连日逃难,衣食无着,聚在一起,担忧地望着崖顶族中长老们,不知前路在何方,心生绝望。
“少主在此站了三天,不会还是想登剑峰台取剑吧?”一位驼背老人问道。
“公子他两日前提起剑峰台是何意?”
“公子是病急乱投医,想起什么藏剑,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六十年前,剑峰台那一战发生后,就成了一处江湖绝地,凶险莫测,有多少名传一时的高手栽倒在那个地方。”
“剑坟里的剑皆被大派搜刮尽了,无一留下,取什么剑?一柄神剑又济得了什么事?”
“不行,少主肩负复兴家族重任,我去劝说公子振作。”
“还是让少主静一下吧,我们该想想接下来何去何从?”
最近收到的零散消息令人绝望,皇朝斩首一策大功告成,南岭顺服,传檄而定,任由宰割。
在林家苍天大树倒下的大势下,皇朝大义在手,戍军不敢生乱,军权平稳移交。
各地的将领们不是升官就是贬官去职,林家出身的下狱一批,处死一批。
林姓子弟四处逃散,被人检举告发,不知多少。
地方上对本家亲近的小家族被大力清洗,换上庶子赘婿,扶植忠心皇朝的人上位林家深植南岭的根系在被皇朝一一斩断。
如今一行人刚刚摆脱对方衔尾追杀,不敢在一地停留太长,不知何时又会暴露行踪,引来追杀。
“看皇朝的意思,有意向北驱赶我们,令我们自投罗网,我们要尽快找出条逃生之路?”
“难,难,有太多族人落入皇朝手中,更别说那些亲朋好友往来书信,皇朝按图索骥,破家灭门,何人可信?”
“皇朝步步紧逼,强迫我们束手就擒,手段毒辣,我是不会低头的。”族老给左臂上药,回道。
“我们一路流窜,一路流血,得不到任何帮助,族人们撑不了多久?”
“京城那边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家主怕是不妙,家族嫡脉只存少主一人了。”
“我们身为林氏一族的族老,决不允许少主抛弃族人,自蹈死地。”一高大老人劝说众人道。
“我要去剑峰台取剑。”青年转身走向众人,冷声道。
一股决绝赴死之气,青年神色坚定,不成功则去死。
众族老相互望了一眼,这个时候偏偏少主昏了头,怎么办?
为首的三位老祖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皮未睁开。
但底下一位族老忍不住了,开口道:“少主,剑峰顶藏有神剑传闻不知真伪,就算真的,先前年年有人上山,无一下山,必是某人设谋,陷阱无疑。”
“藏剑一说,不可信,少主,再说一柄剑也逆不了大势。”
三十年前,南岭再次传出剑峰台有一把沉寂的神剑,得之霸天下的流言。
起初有江湖人抱着流言未必无因的心思登山取剑,一去不归,引人来寻,无一功成,后来渐渐绝迹。
刚消停下来,江湖上又流传出剑峰台上死的人太多,死后怨气生出恶鬼,杀人于无形,一高人在剑峰台埋一神剑镇压。
后来山脚下有一户农家离奇消失,恶鬼下山害人的流言成真,山下农户纷纷远迁,方圆三十里没有一户人家。
名门大派因当初那一战折损门人,怀疑背后有人动手脚,不太愿意大动干戈,恐上山遭人算计,反正心知剑峰台从无宝剑,稳坐钓鱼台。
明眼人看得出,有人设谋,心底怕引出祸端,装作看不见。
剑峰台绝地之说却是深入人心,本地人时常上山,无一人下山,再没有大胆的江湖人入山。
三年前一群外地江洋大盗被官府追捕,追得甚急,无奈逃上了山,本地官府的人深知内情,不敢上山,守在山脚。
三天后,有乡人在山下发现了一个人,不成人样的活死人。
这侥幸活下来一人,只说出半句话,峰顶有鬼,剑五字,守了月余,无人下山,看来上去的人都死了。
以林家在当地的势力,自然知道了这句话,为了探询更多消息,邀请名医诊治此人。
见过那活死人的大夫郎中,皆说病情古怪,无从下手医治。
活死人脉象一时一变,病情反复,常五脏俱焚,常人早死,却存有一息,古怪至极。
临死前那人挣扎留下一副画,上书神剑真形图,不似作伪。
“二哥说的对,神剑藏匿剑峰台,江湖总不缺谣言,有谁见过一位取剑下山的人,一个都没有。”
“家族嫡子只余你一个,家族的未来与传承只能靠你了,我们这些老人的时日不多了。”一位老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皇朝无情,家族为皇朝建立付出了多少生命。岭人不服,又费了家族多少心血。”
“镇守南岭百年的苦劳,竟换来一场背叛,大屠杀。”青年林卓愤怒道。
“皇朝袭击一事谋划周密,事前家族一点消息没收到,可大队人马过境,潜入祖宅近至三里,这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小股精锐或能做到,那一夜上千铁骑?如何说得过去?”
“或是佯装军队调动呢?”
“那需军令,吾等族人遍布军队,谁人发的军令任何人调动一支千人军伍,需报请王府,我们皆可收到消息。”高大老人怀疑道。
“我来说吧,这个时候,我不怕得罪人了,有人背叛了家族。”青袍老人开口道。
“……”
即使众人早有这心思,当众说出,打草惊蛇,加剧人心离散。
“还没有收到消息吗?”林卓顾不上什么叛逆,更关心别处族人下落,问道。
林卓心底至今也对祖宅的事感到困惑,事发突然,没一刻空暇想别的。
若不是幸有眼前这些家族老人拼命护持自己,全族覆灭就在眼前。
“我们已经派人多路去送信,希望赶在皇朝追兵前,要那些族人们躲避起来。”
众人心底知晓希望不大,若叛徒在,深知家族内情,各地的族人生活寨子不会遗漏的,尽人事,听天命。
“听天由命,支脉多留一分元气,家族复兴多一分希望?”林卓继续道。
“我们逃出皇朝的包围了么?”
“没有,从我们抓住的人口中问出,只逃出了最严的两层包围,我们与鹰犬纠缠不清,行踪迟早暴露。”
“我觉得应分成数股小队伍,朝不同方向突围,有一线生机。”
“不可,人一旦少了,被咬上尾巴,一个也逃不了。”
“聚在一处,不过是等死,皇朝的包围会越来越严密。”
“不知外面还有几层,三天过去了,我们与外面的联络都断了。”
“皇朝布下了天罗地网,派出去联络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我猜家族这里有了变故,京城那里必有不测。”高大老人推测道。
林卓眼见亲人惨死,家破人亡,流干了泪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平息心中的仇恨。
巨大打击下,未经时事林卓咬牙挺了下来,一夜长大,焕然新生一般,付出惨痛代价。
形势对林家糟糕透顶,林卓无能为力。
皇朝筹划已久,选在他们林家祭祖那一天,明摆着不给林家一条活路。
最好的下场,嫡脉死绝,扶植一脉,甘做傀儡,林家臣服。
皇朝几近成功了,林家嫡系年轻一辈只余自己独活,一网打尽。
亲近林家的家族及势力群龙无首,势单力薄,正被皇朝派来的人逐个击破。
皇朝针对家族力量的清洗还在继续,自己多等一天,就多失去一丝生机。
残存的族人在此休息了两日,必须马上想出法子,追兵不远了。
林卓苦思多日,想到了那个传言,他翻阅过家族秘档,剑坟藏剑,或许是镇压一柄魔剑。
剑峰台上发生的事背后绝非巧合,生机或许就在那里。
一青年飞奔而来,靠近少主等人也没停步,大声道。
“有一支军队正向此处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