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炎闻言动容,方流不知想起什么笑了,当时第一次听到林卓说自家钱财犹豫。
旁人说林家没钱,外人眼里林家自污以求自保的手段。
林家因某些缘故,多年来与朝廷皇族离心离德,多年听调不听宣,拥兵自重,收买军心,就要赏赐。
本地百姓与移民合流,连江南来的,也是入乡随俗。
南岭偏僻,除了林家,没有所谓世家,豪强是多,却比不了林家,最大的豪强林家定了,谁敢多番盘剥。
林家为了对抗皇朝,民心兵心,将大片无主土地分给士卒与移民,开荒耕种。
远比中原江南低的赋税,本地百姓心向林家。
近十年来皇朝君主励精图治下,国富兵强,鸾纹军旗横行天下,威压四海。
林家百年来人丁繁茂,有见识的族人们不愿与皇朝对抗下去,不是长久之法。
林家内的人,为缓和与皇朝紧张关系,做出了种种退让,皇朝接受了。
近些年林家子弟多有人出任外地,最高的一人甚至做到了一州刺史高位。
林家为表顺服心意,交出了南岭一些城池的牧民之权,削减戍军数目。
家主年年入京朝见,上交的税赋年年递增,一些族人迁居京城。
此次皇朝下手,家主一行人上京,反而是自投罗网,再无下落。
林家人没料到皇朝执意要铲除林家,袭击来得凶猛,一击打垮了林家的脊梁骨。
林家一时应对不当,一败涂地。
“你莫非相信林卓说的话,在外面拉一个本地人,林家不缺金银,说林家没钱,疯子的疯言疯语。”铁炎对林家没钱一事还抱有怀疑,见方流样子,问道。
“林家没钱,令人难以相信?如果真的呢?”
“钱财不会平白消失,钱去哪了?”
“这要问那些林家族老,他们似乎另有安排,林卓只知钱不在林家手上,真相本就是这样残酷。”方流抬头望天,叹道。
“林家所图甚大呀!皇朝的盘算落空了。”铁炎笑道。
“他们拿到了人口,不算白费力气。”方流回道。
“众所周知,林家独占南岭,这千里之地,物产丰饶,多少名贵药材、绸缎、金玉贩入中原,富了多少商人,林家拿的是大头。”
方流再一次见到林卓的时候,林卓在安排族人们北上的事,问道。
“当年林氏先祖战败降于太宗,太宗见林氏先祖是个难得将才,故发恩留下了他,在军中效力。”林卓没有说林家财富,反而提起他祖先事迹道。
“那场叛乱?”方流试探道。
“禁忌,只有族里为数不多的老人知情,那一夜皆葬身火海,我也所知不多。”
“叛乱后,皇甫家上位,先祖率军大举进入南岭,一路平定叛乱,大小三十六战,披荆斩棘。落马滩一战,当时先祖身边只有三千人,先祖身先士卒,直捣叛卒中军,击败三万叛卒,他赢了。”林卓回忆先祖荣耀,子孙无能,惆怅道。
“林公是个一流将军,一生百战,仅输了三次,一次是太宗,他的千骑没有冲破太宗的中军铁甲,令太宗一举扭转了战局,为后来夺得半壁江山的古江渡一役埋下来伏笔。”
“另一次是那个欲横推天下的猛人,太宗因他损了三千精骑,林公输给他不冤。”
“还有一次我记不清了,我记得是林公输得最惨一次,不是沙场,而是官场,输了一切。”方流直指当年叛乱道。
“方兄你是我的恩人,你不用说了,林家的钱财全花在了军队上。”林卓如实道。
“据我所知,当年林公打下南岭,赐其永镇南岭,皇甫既是酬功也是叫林公永不出岭。南岭八州军政大权落入林公手中,有了林家占地为王的谣言。”方流道出当年秘闻,真相埋没在纸堆里。
“林公逝世后,先人们本想缓和与朝廷关系,终究大势在皇甫,让中原士子们南下为官,中原士子借口水土不服,止步出岭入江南的几座城池,依仗商道中心地利,欣欣向荣。”
“中原士子水土不服,本地岭人性格桀骜,多寻衅滋事,士子们盛气凌人,发生了军队哗变,朝廷上面人说我们有了叛逆之心,严令一粒粮一两银不得入岭。”
林卓继续道:“军队一直不发粮响,下面的士卒怨气渐生,那段时期林家人抱着兵器睡觉,先人们没法子,自力更生,挖矿,打猎,只要赚钱的都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林家坚持了下来,领着十万大军世镇南岭,有人心不安,一直有人拿林家拿自家之财贴补十万大军说事。”
“我林家的族人遍布南岭,矿山林地就不下百处,南岭各地的商铺不下千数,赚来的钱去哪了?不过拿去喂饱了那些军头,不要被朝廷收买了去,人情会消,钱财难舍。”
“族人们插手了南岭的所有赚钱的生意,外人看不出来,说什么林氏南岭王。自家事自家知,矿山再多,百年下来,也是坐吃山空,实打实的十万人,多少金银不够花。”
“族人渐多,日常花销就花去了每年生意利润三成,还不够,到最后靠着皇朝给的俸禄赏赐才马马虎虎撑下去的。”林卓嘲笑道。
不知笑谁,笑朝廷,笑自己一家。
“朝廷不仁,休怪我们不义,一力维持庞大的军队,近二十年朝廷改了态度,年年派人南下赏赐,嘘寒问暖,父亲恢复了上贡,没想到……”林卓无奈道。
林卓将秘密说了出来,放下了心中石头,不在乎说出更多道。
“军费占了七成?”方流惊道。
“南岭地广人稀,种的粮食不够吃,花钱买粮,朝廷也知道这一点,派人守在产粮地不卖粮给岭人,还故意提高粮价。”
“或许你很难相信这个事实,当初我偷听到长辈们谈话中的内容,我也不信。”
成人礼后,林卓已经有权经手家族日常,他某次听到长辈们的谈话,商量卖出几块土地来筹钱应急,对此事上了心,询问了父亲原由。
“在家父允许下,我看到了家族那些厚厚的帐簿上的支出后,我明白了,林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得不缩减军队人数。”林卓回忆道。
密室里堆满了帐簿,上面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赤字,让他看到了家族秘密的一角。家族的老人们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的窟窿,可是无米之炊,怎么可能补的好呢?
“维持这庞大驻军的军费每年花费极大,朝廷又逼我们裁军,家族老人们很固执,执意要留大军防备朝廷。”
“明白了,维持一支能威胁皇朝的军队压力不是一地支撑下去了,你林家坚持了百年,佩服。”方流劝道。
“我听过不少林家子弟在青楼赌场等地一掷千金的事,不全是假的吧?”方流听过的趣闻问道。
“真真假假,说不清了,族人多了,良莠不齐,家族也不能强夺族人私产,再说了,家族也不缺他们的这些小钱。”林卓曾为族人那些丑事气过,如今平谈道。
“开源节流,细水长流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不对,有问题,你们是故意放纵子弟如此行事,演给外人看的,为什么?”方流追问道。
“你看出来了,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的把戏,他们豪掷银两的地方背后都有我林家势力的影子,掩人耳目,这只是家族无奈之下用的商贾小道罢了。”
一旁铁炎走了过来,说起一则道:“多年前有人曾在黑市上散播过林家没钱的传闻,可没人敢相信,没愿意相信,一致认为是林家人的自污之举。”
“林家外患内忧,八州之地,有三州之地是打岭人夺下来的。”
林卓继续道:“虽然夺了下去,但岭人中多慕王化的家族盘踞三州,多有岭人村落,互通山上岭人,唯有支持他们沐浴王化,一劳永逸,治本之法。”
“你们还想要知道什么?林家藏书丰富,知道一些秘闻。”林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