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傲望着眼前的这盘残局,天下事放在一张棋盘上。
世人名宿眼里棋上的格局小了,难括人心,人心多变,难以计数,却不然。
在下这盘棋前,上官傲背靠上官家,已摸准了对面下棋人的几分心路脉络。
魔教长老团在一次次动荡中争夺权势,牢牢把握,用以自保。
这几十年他们选出几任的教主,名不副实,傀儡一个,而长老团掌握的权势比教主还强。
某些人的心思不难猜,蛛丝马迹放在那里,毕竟他们的喜好小事上官家没有放过。
愿者上钩,计策好使就行,而上官傲是个有耐心去浩如烟海档案里翻捡线索的人,顺水推舟,来了一招借刀杀人。
上一次上官傲遭人陷害,险些失去了友人,后患无穷,对方料中了他的心思,步步抢先,上官傲认栽。
自负如上官傲面对各方诘难,没有多言,如某些人所愿,去闭苦关。
别人眼里就是上官傲犯了众怒,关入禁地。
闭关中上官傲回顾了顺风顺水的人生,这前半生有上官家权势的加持,掩埋了某些细微因果。
上官家自然不会放弃上官傲这块璞玉,等的就是一个合适机会,欠缺对人心算计的应付。
当上官傲对人心上了心,而上官家不缺一些无聊的老怪物,放他们出去调教。
上官傲见到了他们,他们的一言一行,大异常人,令他大开眼界。
在他们眼里,虽说上官傲是栋梁之材,但关他们何事?
将自己功夫教给上官傲,就看他学多少?
上官傲在练功之余,随某人见识到人心鬼蜮,心境不得不拉高了一层,哪怕心境崩溃,在所不惜。
上官傲对过去人与事细细推敲琢磨,有所得,有所失,得失尺寸,无人知晓。
出关前的上官傲心境已达无漏之境,武功深不见底,连那些老怪物不得不对其心性手段认可,不然上官家哪敢将此等大事一并托付给上官傲。
上官傲走到今日,绝非步步为营,占尽先机的布置,而是摸准正魔人心,无往不利。
上官家的人脉一大助力,从三百年前魔教溃败西奔之际,人或死或乱,混乱,上官家就在魔教西逃的多少队伍中暗插了人,不止上官家有这样的心思,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一世家不是魔教对手。
过去百年,探子中有消失的,有被杀的,有活下去的,扎根数代的。
近百年来魔教势力再起,西北边境小股边衅不断,对中原虎视眈眈,而上官家持续派人潜入魔教,收买有心之人,内外勾连,传递消息。
上官家另置一方势力,滴水坑,他们一群谍子,平时只收集执掌魔教长老团中人点点滴滴。
他们的言行,对各地势力头目行事手段的喜恶。
光是性情暴躁的二长老,他们上百车的文书让上官傲对长老团的人心脉络了如指掌。
双方的胜负一开始就不在下棋中间,过招不停,看谁下棋前布局长远,深谋远虑。
下棋前双方约定了所得何物,选择了借对方之手消磨不安分碍事之人。
上官傲动用了上官家在江湖武林编织的人脉,一下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南北呼应,谁也没料到。
江湖盟休养多日的先天出动了,磨砺多日的利刀挥下,一刀两断,所向披靡。
宗师已是江湖上的绝顶,堪当家族立身之本,江湖盟邀来独来独往的,各地隐居的,加上世家大派出身的自己人,一下聚起了五十名。
南方魔教一声令下,散落南方各城乡野的高手齐聚南岭分坛,以作应对正道南下。
江湖盟邀请到的的宗师多是多,大半是借来的外人。
斗到凶险时时惜力,顾惜自己,小心魔头舍命一搏,同归于尽。
身处战场的魔教先天们得了上面的死命令,退无可退,带人与江湖盟的人在洞口死战。
一天又一天,血流成河。
江湖盟眼见胜利曙光,不愿再等下去要打破僵局,拿出了早早留下来的杀手锏。
各家凑出来的人马,江湖人口中的半步先天,利用丹药功法,不考虑对人体摧残,内力气血一股脑推到先天了。
缺陷是境界未至,躯体撑不了多场苦战。
即使如此,比起江湖上偏门破境的寻常先天,大差不差。
百名先天披甲持长刀,担任一座锋矢阵,习练军伍阵法,一股气机相连。
临战前,又服丹药,气血,真气壮大。
若有宗师精神识一道功法,要破这不难,但是,江湖盟又不是没有宗师盯着。
刚交上手,当面之敌溃散,撕开魔教一道口子,一路冲至洞口。
魔教宗师不出,谁能挡此大阵?
“好,我们的人冲进去了,我们也快点上吧。”
“小心点,魔教的人心狠手辣,不想想他们一路上布下了多少机关。”
同伴捶了一下大树,开口道:“我们死了太多同道,魔教不除,天理难容。”
暗处一伙魔教中人望着江湖盟杀穿阻截,束手旁观。
“上官傲这混蛋,要不是他想到用军伍的法子,不惜性命,怎么可能这么快破了我们的机关陷阱呢?”一黑袍魔头怒道。
“技不如人罢了,天时地利人和,地利终究敌不过人和。”一位慈眉善目的灰衣老道开口道。
“要说人和,吾等扞卫圣教,为大义捐躯,又算什么?为什么会败成这样?”
“圣教再不是以前的圣教了,三百年前一战,几乎打垮了圣教的精气神,如今长老们眼里再无教义教众,只顾一家之私。”
“哼,要我说圣教要亡,必亡在那些人手里。”
“教内坐在高位的人是什么人?充斥了太多像熊先霸小儿曲解教义之徒,勾心斗角,一盘散沙,谈什么人和?”老道不屑道。
“该死的,熊瞎子他果然欺骗了我们,狗屁的援兵,岭部来的援兵在哪里?他们根本没打算援助我们。”一蓝发大汉忍不住发火道。
一旁大汉听不过去,手指一人道:“哭什么哭,你怕死就去外面哭,别逼我动手。”
一青衣人哭道:“我哭不行么?一想到师长们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门派,师兄弟和弟子在我眼前烟消云散,我不甘心啊!你们甘心吗?”
“蓝琅,不要管他,他只是接收了他父辈的百年功力侥幸成了宗师,心境远远不够驾驭他家功法,情绪不能自已。”灰袍老道劝道。
“说什么都没用了,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初你们这群人畏惧正道南下,不敢拼命,抛下地盘狼狈逃窜,早就该想到你们今日落得这个下场。”一紫衣魔头开口道。
“紫妖,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孤家寡人一个,我们手底下一大帮子人何去何从?”
“算了,紫妖也是好心,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听天由命吧。”一人认命道。
“早知今日,我就留在老巢跟正道拼了。”
“悔恨没听师父的话,带门人去江南,赌一赌?”
“你们商议来去,没一个法子,那我就不奉陪了,圣教的恩我替老辈还清了,先溜为上。”
“熊瞎子惯会用花言巧语欺骗那些愚蠢教众,圣教派他来,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一青面魔头愤恨道。
“圣教抛弃了我们,大家说我们有什么法子逃出去?”
“江湖盟的人马封死了出山的路,几个人还能试试逃得了,拖家带口,难,难。”
“眼下不是好时候,但正道大队人马必直扑洞窟中央大厅,疏忽两侧,或许会有破绽,趁这机会冲出去。”
“凭我们几个冲出去了,又能去哪里?”
“那听熊瞎子的话,乖乖等死,那些听话的人在最前面快死光了,我们这些活人自寻生路呢?”
“我不会束手待毙,更不会在这陪你们等死,我已经看好了一条小路,赌一把,让我逃出生天,必不让正道好过。”
“你是说后山那条小路,江湖盟筹划已久,不会不在那设下陷阱。”
“凭各位的武功逃是逃得掉,只不过是丢些瓶瓶罐罐。”一脸绘有火焰花纹的年轻魔头笑道。
“舍了自家弟子,狼狈一人逃走,我做不出来这丢脸的事,再说逃出去一人也是苟延残喘。”任平拒绝道。
“任兄够胆,不愧是任家的人,我陪你一起,杀个来回。”
“我身上是流着任家的血,不过分脉远支罢了,他们从来没承认过。”
任平继续道:“你想拿任家做筏,可惜任家来的人不够格,再说了,任家人的面子里子也不剩多少了。”
“送死罢了,为了些饵料跑来这绝地陪我们这些冢中枯骨。”一老魔笑道。
“他们在慢刀割肉,任家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下场,不比我们好多少。”
“熊先霸说的后手还不到,看样子我是信错了人,拖延之计。”
“那时候我们就该一拥而上,干死这混球,落得今日下场。”紫衣人骂道。
“我们别无选择,难道我们在大敌当前自相残杀,那外面的正道会笑死。”
“他一直挂在口中,什么圣教一脉相亲相爱,我一想起来就想吐,说到底这不过是上面的人要借刀杀人,他们够狠心,多少圣教子弟葬送。”洪长老身后一人愤懑道。
“圣教若不狠心,在天下活不下去,更不要说我们那位教主大人,我们的教主对敌狠,对己更狠,不狠就不是圣教教主了。”洪长老开口道。
“你还叫他教主,他佩当什么教主,抛弃数千教众,只是那两家的提线傀儡。”
“你信那些谣言,我高看你了,你的脑子是灌水了。”洪长老反问道。
“空穴来风,圣教指望不上了,长老,我带你走吧。”
“我教了你二十年,你该出山了,我老了,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