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府其实并没有出事。
嘉王赵升和嘉王世子赵恒早在赵衍驾崩时便跟着自裁而亡了。当然,至于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谁也不会细究下去。当今圣上仁厚,嘉王的其他家眷们没有被流放或处决,只是被软禁在这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中。而秦商此次前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该被关在这里的人还会被关在这里,直至死亡。
只是,就在她快要离开的时候,出了些变故。
起因不过是嘉王三子赵慎问了一句自己的二哥赵静在何处,秦商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个神神秘秘的二堂哥身在何处,便也回了不知。但那赵慎却像是疯了一般突然质问起她为何惟独不治赵静的罪。还没等秦商回答,赵慎的正妻曾巧之突然腹痛难忍。后者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秦商自然是要找来产婆为其接生。只是妻子难产之际,赵慎反而像是大仇得报一样不停的念叨着“报应......报应......”
秦商在津京的时候是参加过这个三堂哥的婚礼的,她本是不懂这对夫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随口问了一句之后,赵慎已经疯魔的说出了事情的缘由。原来他觉得曾巧之腹中的孩子并不是他的,只因他曾撞破过妻子与二哥赵静的“密会”。原来那曾巧之早在赵静还没有被接回赵家时便与其相识,本是少年情谊,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赵静的弟弟。
这也算是一段曲折的孽缘了。秦商不方便论断别人的家务事,但却怕已经失去理智的赵慎会伤害妻儿,便令人看住他。结果不成想曾巧之在难产之下生下了一个女儿,自己却因为想要保全孩子失血离世。赵家彻底乱成了一团,赵升的妻子,秦商的婶婶抱着那个小婴孩,恳求秦商为其取个乳名。秦商推却不得,认真思考了一番,才说道,“苏,就叫苏苏吧。”
她隐约记起了赵静当日有说过,他本该姓苏名晗。秦商的直觉告诉她,这孩子就是赵静的血脉。当然,她在随口取了这个名字之后,还料想不到,日后苏晗统一天下,膝下除了一女再无其他子嗣。这乳名为苏苏的小公主便成为了那个盛世王朝的女帝,又是一番传奇人生。而这个与赵家其实并无半分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她的一生励精图治,政绩为后世所传诵。至于她终身未婚,却与少师顾祈纠缠一生的情史也为野史所津津乐道。
处理完赵家的事情,秦商刚刚踏出嘉王府的大门就看到了颜央,再往后看了看,还能看到尔雅正在朝这边走来。
“你们都来做什么?”她不由困惑。
“侍卫说你出了意外。”看看她的神色,颜央大概也能猜到是那侍卫大惊小怪了。不过虚惊一场总是好过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在看到身后的顾尔雅之时,微微皱了下眉,“明初呢?”
“走了。”顾尔雅答得轻松,似是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再问他也问不出什么,颜央便示意跟在身旁的下属去打探了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一切都已经晚了。
*
知道明初的事情时,秦商正在准备去津京的东西。而听到暗卫所说的“少监”二字时,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也随之无力的掉在了地上。
她曾无数次的想过,想那“少监祸国”的少监到底是谁,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竟是自己认识的人。就算是自己认识的人,她也没想过明初。任何一个人都比明初更有可能,那个少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成了那祸国殃民的内侍少监?
“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暗卫,而她问的不是这件事的真假。她问的只是这宦官身份的真假。
“千真万确。”暗卫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暂不论皇帝和明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为一个皇帝,赵秦真在一些事情上表现的确实足够谨慎。他对外宣布了前朝皇帝已死,却在保全明初一命的时候,剥夺了后者的尊严和生育子嗣的能力。自古以来,君王为什么信任宦官?因为宦官不会有子嗣,便不会有谋夺皇位的危险。皇帝到底还是防着这个前朝君主的......只是,为什么宁肯这样防着他也要留他在身边?秦商不由想到了当年看到明初佩戴的那枚血玉,他说那是父亲给太子,太子又给了他的。
秦商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一种都让人不愿深想。
“你会......”她问颜央,问了一半没有问下去。
颜央只是摇了摇头,神色间有几分怅惘。
事已至此,多言无用。
离开安京的日子选择了初秋的一天。颜央想要回家,秦陵也要回家,九九执着的想跟着秦陵回家。秦商想去津京游玩,顾尔雅陪着她去,她又因为曾经的心理阴影强硬的拉上了施锦。一共六个人踏上了路途。至于黎笙和辛夷,不约而同的表示想要留下来“看家”。秦商又哪用得着他们二人看家,但也清楚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便放任他们二人留下。顾漾不告而别回了鹒犁,似是找到了新的情人。殷阮不愿意走动,便去禧福寺散心,林和希成日去那里献殷勤。
所有人都各自找了事做,秦商便也放心的再次前往了津京。
津京地处偏南,他们到达时,那里的天气还很炎热。几人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名叫“念莲城”的小镇,终年笼罩在烟雨之中,自有一番不似人间的诗情画意。
“听说这个小镇已经存在几百年了,还是《帝女记》里面那位女帝亲自赐名的呢。”九九久居津京,自然对每个地方的传说都很是熟悉,“听说是为了怀念一个男人,还是个百般对付她阻止她继位的太监。”
秦商对这种传说还是很感兴趣的,在青石板路上边走边听她讲。而等她听完后,顾尔雅连房子都买好了。
“不过是暂时落脚,买这个做什么?”她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宅院。其他几个人倒是淡定的指挥着一并买下的下人们收拾屋子。钱给的多,效率也快,没一会儿,大门上的匾额都换成了“顾府”。
“不想住客栈。”她的丈夫给了她一个最不合理,却又无法反驳的理由。
“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啊,咱们过几日就要走了。”她跟在他后面不停的念着。
“走了也有可能再回来啊。”他猛地停住脚步然后极快的转身,跟在他身后的秦商自然没控制住自己撞上了他,然后被他微微低头就吻个正着。
秦商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把我的金马车给卖了?”
“在你眼里,你相公就那么穷吗?买个宅子还要卖了别的东西?”说着,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一串钥匙递给她,“给你。”
“这是什么?”她不解。
“好东西。”他揽住她往府里走着,“是一个地宫的钥匙,以后有机会回了鹒犁你就知道了。”
她本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如今听他说了这句话倒是有些好奇,两人一问一答的说了很久的话。
青瓦白墙,石桥流水,柳暗花明。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城称不上繁华兴盛,却自有一番诗情画意。绵绵细雨漾着水雾漫漫,早已习惯的行人们撑起油纸伞走在青石板的路上,悠然而自得。
任由工匠们在家里折腾,几个人在外面吃了顿饭便各自分开去闲逛了。秦商满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顾尔雅为她撑着一把伞走在她身侧,她微微扭过头看他,然后看着他的耳垂,那里除了一个小小的耳洞以外,已经没有了那个象征身份的铜环。
“你想看我还可以再戴上。”他本也不是在意外人眼光的人。只以为她不喜欢才摘了下来,如今见她盯着看,还以为她又想看了。
“不是。”她摇了摇头,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然后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真好看啊。”
得了这句赞赏,顾尔雅却完全没觉得高兴。他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她,不确定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坏事了?”
“想什么呢?”她扭头瞪了他一眼,娇嗔意味十足。
当晚,在颜央提出要回家的时候,其他几人也表示想去那山谷转转。也忘了到底是谁最先提出了一个建议,要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谁跟谁同行。秦商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结伴的走,但是抽签的结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秦陵和九九一路,尔雅和施锦一路,而她和颜央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