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可能有这样巧的事情,秦商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故意为之。但到底是谁干的?她也有些不确定。不过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就不能反悔了。
翌日,各自出发。
谁也没有对此多言,气氛诡异的不能更诡异,秦商便也很是识相的没有说上一句,“我为什么要跟颜央走?”
那山谷离念莲城不算远。
“你疯了吗?”施锦一派悠闲的在后面走着,随口问道。
“与你何干?”与他同路的顾尔雅难得没有与他呛上几句,默默走了一会儿,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答道,“如果现在不断,就再也断不了了。”
“如果根本断不了,反倒......”
“不可能。”像是反驳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顾尔雅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溯河。溯河贯穿了整个津京,是津京百姓赖以生存的一条河水,外来的人也喜欢到溯河坐船游览山水风光。就像是安京的宜湖,是多少男男女女的定情之地。
八年前的宜湖湖畔,刚刚及笄的少女打扮成了书生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衫站在岸边望着那湖中央的画舫。她不知道,就在她望着画舫的时候,画舫上的颜央也在望着她,而就在她不远处的树下,顾尔雅比颜央看着她的时间还要久。她在湖畔呆了多久,顾尔雅就在她近旁的位置站了多久。她认真的想着事情,她嫌自己蹲的腿麻,她闲来无事泼着水玩,她想事情想得手舞足蹈,她帮路过的孩子下水捡球,她在看到颜央时彻底愣在了那里......
顾尔雅其实看到了全部。而这对他来说并不出奇,所有恋慕着颜央的女子都是一个样子,丧失了理智一般为了一个不懂真情的男人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但是赵秦商不一样,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也许是她说尔雅这个名字很适合他时的笑容,也许是在他被拘禁时她坚定的向他伸出的那只手......慢慢的,他不再是对她有兴趣。他恋慕她,他爱她的温柔,他爱她的善良,他爱她不经意间的笑容,他爱她从伞下抬起头时的绝色倾城。
虽然,她并不爱他。
她始终是喜欢着颜央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便是求不得。
无论最开始的理由是什么,一旦有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存在,求不得,便是一辈子的放不下。人都是有执念的,在自己的想象中,求而不得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的。
她曾以为自己对颜央的想象是错误的,如今她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想象确实是错误的,但是真实的却比她想象的还没有让她失望。
最美不过想象,如果现实美过了想象,又该如何放下呢?如何真正放下那个唯一让她心动过的人?
执念之所以被称作执念,因为不可动摇。
只是。
“这次的事是尔雅动的手脚吧。”在遥远的另一边,秦商语气肯定的说了一句,“他一定是觉得我还喜欢着你,让我来跟你做个了断?”
溯河河畔,他们二人刚刚踏上小舟。颜央坐在船头,听了这句话才微微侧身去看她,“那你想怎么做?”
“不论怎样,”她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我还是要跟你过去,总要看看你的家是什么样子。”
他们出发的时间尚早,连云雾都还没有散去。两岸山峦起伏,平静的河面上唯有这一叶扁舟缓缓前行,此情此景倒让她不由想到了武侠片中的场景,远离俗世快意江湖,总之,全然不似在人间。
“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一边看着风景,她不忘的赞赏的看了一眼颜央,对他的品位表示赞许。
“还远着呢。”他只是笑着答了一句。
在溯河的尽头有一处山林,山林的尽头有一个山谷,而山谷之下,才是他的家。
下了船之后,这段路便只能走着过去了。
“你的腿能行吗?”走多远的路对秦商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问题,但对于双腿几乎残废的颜央来说,他每走一步路走会经受莫大的痛苦。
“没事。”
“要不我背你吧。”她认真的提议着,等着看他露出震惊的表情。
只是最后震惊的人变成了她,因为颜央当真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好啊,那就辛苦你了。”然后便向她伸出了手。
她彻底呆住了。
不过就在她真的认真的做好了准备想要去背他的时候,他本来要搭在她肩上的手伸了回来,反倒让她借着他的力,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跳过了一道深沟。
她惊讶的回头看他,然后看到了他的浅笑。
她本是要逗弄别人,结果又被别人给逗弄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颜央面前暴露自己的智商。
只有在颜央面前,她永远都无法成熟。这是谁告诉她的话来着?她已经忘了,现在倒是莫名的想了起来。
“走吧,趁着还没下雨。”瞥了眼天色,颜央又将手伸给了她。她就这样搭在了他的胳膊上,两人相携踏过山路,又走向了谷底。
等到天空终于开始下起小雨的时候,两人也终于走到了谷底那座宅子面前。
住过皇宫住过王府,住过草原上的营帐,秦商却还是为了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所震惊了一番。如果非要让她来形容一番,就像是桃花源记中的那个渔人,误入了凡尘的世外桃源。虽然进来时并没有桃林也没有山洞,但她也知道,这里肯定是涉及了五行八卦或是奇门遁甲的巧妙,无论是溯河还是这群山都是其中的一环,除了布下这阵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破解也无法走近这里。即使有地图也无用,终究不得其门而入,只能空望兴叹。
而走进之后,她看到了一条小溪,一片青梅林和一处宅院。那宅院看起来不大,被青梅树包围着,最显眼的不过是一处小楼,但是她往后望去却总觉得望不到尽头,像是直通了云雾深处。奇怪的是,还不会让人感到惊悚,只是惊赞人间竟然这种地方。
“这里建的很巧妙,毕竟原本的庄山已经毁了,只能临时重新建了一个更难找的。”见她望着前方出神,颜央倒是直说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是你说这里是你的家。”
“我是庄山的主人。我的家在哪里,庄山就在哪里。”说起这句话时,他的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是最起码,她知道了他从未想过毁掉庄山,甚至打算一生背负着庄山的责任。
“庄山有存在的意义,而且会一直存在下去,在世人不知道的地方。”他带着她向宅院里走去,边走边解释着,“其他人过些日子才会过来,现在这里只有我。”
他口中的其他人应该就是庄山的那些神神秘秘的弟子了。秦商曾听黎笙说过,这天下之所以这般太平,每个战争都能这么轻易的解决,全赖于这些庄山子弟们根本不想理会凡尘之事。除了一个天生不安分的林和希之外,颜央没指望着任何一个庄山弟子出世参与斗争。她总是说李辰卿不食人间烟火,事实上这天底下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她一个都没见过,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来到凡尘俗世走一走。
见识到颜央的“家”了,按照原本的计划,她该回去了。可是看着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屋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颜央点了点头。
“你是神仙吗?”她觉得莫名其妙,“你是人。这里除了你以外,别说人了,连个动物也没有,你要怎么活下去?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平日里你家下人做的那些事情,你会做哪样?”
能向颜央问出如此现实的问题的人,这世上大概只有她赵秦商一个人了。而颜央被问得哑口无言,也算是平生头一遭。
在这个人间仙境的地方,她能冷静的问出这种充满茶米油盐生活气息的问题,着实不易。
“其实也是因为下雨了。”看着他愣住的表情,她平静的走到他面前坐下,“路太难走,为了安全,我还是待几日再走,刚好等到你的那些弟子们过来。跟你做个伴,再也好带我出去。”
这雨一下就要下上几天不停,山路会变得十分泥泞难走。但以颜央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会顾忌这些的娇柔大小姐。而还没等他细想这些,秦商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庄山的那些人里,有精通医术的吗?”
“你患病了?”
“算是。”
颜央困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她把手伸过来。
“你会医?”她很是诧异。
“略懂。”
一般人说自己略懂的时候,就是在说自己实际上很懂。颜央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没一会儿,就连他那双一向平淡如水的眼睛也流露出了惊讶之情。
“看来是真的了。”看了一眼他的神情,秦商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我怀孕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