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听闻罗衣唤自己上前去,秋虹便也丝毫不犹豫,快步上前,准备将自家的来意和它分说个清楚。
见他站立到那白猿所在座椅的正前方不远处,罗衣朝他笑了下,就让开身子,不遮挡两者之间的视线,立于后面,不在言语。
秋虹恭声说道:“白婆婆,晚辈秋虹,此次前来却是受了清哥儿所托,专程传信而来。”
却是,如同方才罗衣一般,将它唤做了白婆婆。
她既然如此叫得,秋虹自然便是从善如流,也不唤前辈那般生分的称呼。
而是像她一般,同以婆婆相称,倒是显露几分亲切来。
他打着招揽人家后辈的注意,言辞上自然便会多有注意。
“哦,百数年过去了,那老猴子终于舍得回我一句话了?”
白婆婆显然是知道秋虹口中清哥儿为谁,听他此言,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般和善的笑眯眯样子,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几分意外来。
又道:“且让我瞧瞧,它有何话要说。”
“婆婆,稍等片刻。”
秋虹回它,尔后便从法令之中翻寻出当初清哥儿交于他的小牌。
上前一步,轻轻的放在面前白猿伸出的手掌之中。
继而退后,道:“便是此了,婆婆自观就是。”
“好!”
白猿点了下头,中气十足的说道:“老身倒是要好生听听,它有何般话语,要和我分说。”
便见,它覆满顺滑白色毛发的手背略微抖动一下,指尖轻点。
一道灵机转动,掌中小牌便发出蒙蒙豪光,衍化出一方画面来。
四周青草茂盛,中心处却有着一个向下凹进去的坑洞,里面隐约可见得有一物,生有毛发,一动不动。
“老婆子!”
带着几分困乏、懒散之意的声音传来。
这场景,以及这声音,不是清哥儿那只老猿,又能是谁。
它着一声呼喊,倒是让场上二人一猿吃了一惊。
白婆婆原本瞧见那方草地就变的有几分不太好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青了几分。
它却也是不曾想到,清哥儿就会如此不做丁点的防护,直接的将传音说出,让它没有一丁点的防备之心。
这般一叫,便让它在两个虽然在辈分上是小辈,但却是门中真传的二人面前失了些面子。
扫一眼面色如常,未曾有所变化的秋虹,白婆婆一挥另外空着的一只手掌,兀自升起一道灵光。
将那画面以及它所在之处,包裹入了其中。
却是施展了一道隔音术法,免得那小牌中再传出什么令人声效的言论来。
此前,倒是它考虑的有些不周了。
秋虹强忍住笑意,见它升起灵光自去倾听了,便安静的等待着。
心中想到:“好你个清哥儿,说什么老友啊,这分明就是伴侣啊,这般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说就是,难不成我还会嘲笑你身为一只灵猿取了老婆不曾?”
不过也是对其犹然有几分钦佩之意,能舍了伴侣后辈以及偌大家业,独自露天席地待在那桐树林中,倒也正合的上它说给自家的名字。
清净异常不动猿!
也许它现在会如此做得,是家中太过纷扰,不得清净?
却也不能知晓,它们之间的家事如何。
但转念想来,既然二人之间是这般关系的话,那白婆婆的孙儿,岂不就是它的孙儿,怪不的它当初言之确确,十分肯定的样子。
这么看来,所求之事,应当也是没什么问题了就是。
自家爷爷安排一下孙子的出路,想来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现在只待,眼前的白猿将传音听完。
见面前灵光浓郁,不但掩盖了身音,亦是将内里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让人看到不真切。
瞧见白婆婆将心神放在小牌传音之上,秋虹便也是四处打量起来。
方一抬首,便看到罗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他身处白婆婆面前,怕被其直接看到,便忍着笑意,不能展露出来。
但罗衣便无了这般的顾虑,相熟之人自然不会将神识放于互相身上,只消不是面对面,那她便不怕白婆婆看到脸上的笑容。
自然便是,笑的肆无忌惮。
那眼神中含义,分明就是在笑他无缘无故的参与道人家白猿两口子之间的纠葛,却是不好。
秋虹抱之以无奈的眼神,表明自家也是不明内情。
此时不好交流,二人便眼神一交汇,尔后各想各事去了。
罗衣垂首把玩着手上的一个红彤彤表面上遍布着大小孔洞,像是什么果核的东西,只见上面光亮一片,隐隐还有灵机从内里散发而出。
显然间,不是凡物。
他对于自家这位师姐的豪横自是早有认知,从日常当做玩耍之物的灵器便能瞧出些端倪来,现在她手上只是把玩一个像是灵物的桃核,显然并不会让他多有吃惊。
反而会诧异上几分,怎么今天下了档次?
瞥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稍稍转首四顾而去,打量起来这内里布置的。
左右,不知许久不曾见面也不像是有过传音的伴侣二人,有多少私密话要讲。
这般时间,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四处看看瞧瞧,涨涨见识也好。
大致一扫而过,心中惊异的同时,也是觉得罗衣先前之言不差,这间铺子里货架上所摆放之物,果然皆非凡品之列。
且这铺子里用来摆放货物的货架,亦是不同寻常。
非是寻常坊市中,用木料隔成空间,布下禁制的常见之物。
那用来安置一颗颗灵桃的,赫然间,就是一株株栽培在陶盆土壤之中的桃树。
高不过一丈,枝干形态虽有差异,但可以看出来都应是同一品种,但在其枝头上挂着的,颗颗散发不凡灵机、暗蕴玄光的灵桃,却是颜色、大小乃至形态各异。
有只是拳头大小,呈碧玉之色的;有形如蟠桃,散发着缕缕生机的;亦有金红之色,表面散布金属光泽的,如此种种,不能逐一而论。
其中秋虹只是识得碧玉桃、延寿蟠桃之类寥寥几种,而剩下的则是一概不认识,便是先前所阅读之灵物谱,也是未曾再其上见过描述。
当然,那外界坊市中发布的灵物谱多有不全,有此情况倒也不让人意外。
只不过就是,他不认识的实在是太多了些。
眼神缓缓的从一株株桃树上划过,仔细观察间,他发现这些灵桃与桃树,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相同之属。
但那诸般灵桃挂在上面,却是不显丝毫驳杂之意,反而生机隐隐未消,仿若就是悬挂在将其孕育而出的灵植上一般。
想来,若是有人选中将其以灵物交换下。
那样的话,那人所得的,也是和方从真个的树上摘下来的一般无二,内里蕴含的灵机不减分毫,其效用,自然也不会有丁点的减少。
这般保存灵物的手段,让秋虹大开眼见。
“倒是有几分和我种下的阴阳二气葫芦,以及根葫芦藤的模式有些类似。”
秋虹收回目光来,心中暗自比较着:“但我是将其两者一同祭炼成了法器,看似是两物,实则一体相生,故而生机不减,便是我将葫芦摘下,日后也能再度将其挂上去,让它再度生长。”
“却是,不会担心有损它的根基。”
“但这店铺所用的法子,显然间就非是我那般,而且看来,自有精妙之处。”
“如若我看的不错的话,那些桃树应当都是些凡物,便是有些灵机暗蕴,但也不成灵植。如此,倒是更显神奇了。”
按捺住心中陡然升起的想要走上前去,亲手探查一二的想法。
秋虹安静的站立在原地,好生等待着白婆婆完事。
他这般,非是熄了探查的心思,只不过是想到,若是此行功成,顺利的将它的孙儿带会自家的道场,那自有时间好生和它请教就是了。
想来,它应当不会不知晓这般,是如何实现的。
这样的话,却是要比他现在亲自上前探查,要好上许多的。
免的到时真这样做了,给那白婆婆留下个什么觊觎自己秘法的不好印象,原本决定答应的事长了翅膀飞走了。
那样的话,岂不是因小失大。
度量一番,虽然有几分好奇,但却还没到了那般程度上。
心神一念之中定下,便思索自家的修行事情去了。
约莫过了有盏茶的功夫,秋虹这才感知到一股明显的灵机波动,在面前之处散发开来。
想着,这应是白婆婆完事了,故意如此提醒到他。
便是回过神来,定睛向前一看。
果不其然,面前灵光化成的氤氲护罩已然是消散无形,又显露出内里的白猿身形。
只是现在看去,它脸上的铁青已然是不知在何时消散无踪,露出一贯笑吟吟的模样,在不禁意间,还能看到几分满意的神色。
无消想,定然是清哥儿的传音,哄好了眼前这位。
“就也不知,清哥儿在其中说了些什么,能让原本便有不少怨气的白婆婆,转变为如此模样。”
心中流转玩味之情,暗道:“看来,清哥儿却是在这方面有一手啊!”
稍一打趣,便不再去想。
倒也不真是对小牌之中蕴含的传音有兴趣,若是这般的话,那小牌放在自家身边数十日,有的是机会听上一听。
更况,其上也未曾设有禁制,端是对他信任的紧。
白婆婆和秋虹对视一眼,便知他回过神来。
当下就是笑着对他说道:“秋真传,传音之中话语我已经明了,你所求之事,我自也是同意的紧的。”
“不过,小辈顽劣,且多有主意,还是要将它唤来问上一问,看它情愿与否,真传你看,是否可行?”
“婆婆多虑了,理因如此。”
秋虹自然是同意,便让它唤来一问。
已然是不怕生出什么变故来,眼前的白婆婆能说出此般话语,自然便是表示同意的了,那它孙儿的意见便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它若不同意的话,自有百般理由推脱,显然是不会让它孙儿出来一见的。
更况,此世之中,修行加身,长辈长存于世,积威日久,便是在顽劣的后排,怕也不敢再自家长辈面前造次。
人如此,灵兽亦是如此。
或许在某种情况下,这般事情在灵兽族类之中,体现的越发明显。
秋虹自然是不担心,清哥儿那顽劣孙子能够抵抗它爷爷、奶奶联合起来的意志。
便安然站在一旁,看着白婆婆动作。
便见,她从衣袖之中寻出一枚雕刻着只栩栩如生猴儿的桃核,信手往地下一扔。
那桃核落地便长,更有变化生来,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半人高的小猴儿,拽耳挠腮的在地上摇晃,就像是此中的地面烫脚一般。
“见过祖奶奶,不知有何事要交于我?”
继而便是吵闹的问道,声音尖细,不似人类。
“你去将白生唤来,就说我有要事寻它。”
白婆婆自是听惯了这般声音,对它无有影响,对下首的小猴如此说道。
“等等。”
那小猴领命正要离去,忽的又被它唤住。
“让它莫要磨蹭,在一刻钟之内务必赶来。”
“小猴明白。”
小猴子回了一句,然后便飞快的蹦跳着出来此间店铺,不知前往何处而去。
秋虹在一旁静观,瞧它一手傀儡化生之术使得精妙,但也不曾言语说上分毫。
“让两位见笑了,小辈顽劣,若不这般说的话,还不知其要什么时候方才会过来。”
白婆婆笑言:“真传且这边来,坐下等候一阵就是。”
起身伸手将秋虹二人引到一旁的枯木长桌以及座椅旁,让二人坐定。
继而从桌面下寻出一个精巧的木质小壶来,其上雕刻一枝寒梅傲雪独开,内有灵机在禁制中转动,显然间是件法器之流。
“秋真传,你且尝尝这八果酿滋味如何。”
说着,便在他以及罗衣面前各自放了一个配套的杯子,为两人满上。
“此物是用不宜酿酒的天晶桃为主材,混以其它的七种灵植之果,取其精华,化入灵泉水中,酿造而出。”
“虽非酒类,但也自有一番滋味。”
听起缓缓介绍而来,秋虹见罗衣并无异样,便也举杯浅尝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