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中,所剩人口不多,除情清羽,玄月两宗门外,还有一些其余世家,门派弟子残留,算上从西洲而来的天骄,大致有小一万人左右。
“嗤!”
寒光闪烁。
天间突然掀起了一道风,风中有凌厉的杀气,略过一根小腿粗细的树木间时,那棵树,在眨眼间便化作了尘埃。
“这位道友且慢动手,我是大风门弟子,此次进入这里,只为了助道友脱离险境。”
刀锋在喉,凉气侵入血肉,皮膜上有血痕浮现,梁玉毫不慌张,从胸前拿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令牌。
那令牌样式略显古怪,锈迹斑斑,其上似纹刻了鸟兽山林,可在锈迹的侵蚀下,都已经看不清模样,只能隐约见到正中‘大风门’三字,依旧铮亮,似不受岁月侵蚀。
“小人奉师叔祖之命,在此特意等候道友,我知晓能够安然离开这里的办法,就是不知道道友是否……”
“既然是前来接应,又何必鬼鬼祟祟?”
杜林摆了摆手,似笑非笑,梁玉正要说话,他继续说:“真有离开的方式?”
“有。”那人点头。
杜林若有所思,笑了一下又问:“大风门和清羽,玄月两宗门不死不休?”
“当时覆灭大风门的,是刘景升。”
杜林点头,这个名字他听过,似很有名气。
“大风门,能力如何?”杜林又问。
“和清羽门相差不多,某些方面,甚至远远强过清羽门,我大风门先辈是从中土而来,与五宗之一有密切的关联,这些年间彼此联系也从没有断绝,与两宗门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刘景升掌玄月宗刑堂之后,联合清羽门……”
梁玉顿了一下后继续说:“即便如此,两宗门联合之下,也是伤筋动骨。”
“哦。”杜林想了一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在秘境前,杜林隐隐听到了文鑫两人对话,对那个门派更强一些,他不感兴趣,可却并不代表一无所知。
“清羽门以青虹剑录压制玄月宗多年,可这人却说玄月宗强于清羽门。更大的可能是认为我对西洲一无所知,在抬高自己的身价同时,挖一个大坑。”杜林心想。
“道友许是忘了,我刚刚说过,此来是奉了长辈的命令,帮助道友脱离这片世界。”梁玉动了动身子,那一柄钢刀在喉间稍显别扭,可他身子刚一动,杜林手轻颤一下,刀锋再次抵在他喉间。
“都说刀剑无情,道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若是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一刀之下,道友恐怕也只能转世重修了。”杜林挑了挑眉。
梁玉嘴角抽搐一下,无奈笑了笑:“看来,道友对我大风门戒备的心还是很严重啊。”
“谈不上什么防备不防备的,天下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由,有因有果,你只需说出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好了。”杜林说。
世界壁垒是因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规矩而形成,规则冲突下,任何敢于冲撞者,只能神魂俱灭,可也非是完全无法破开。
蛮族时,姜云便成给杜林留下了可通过世界壁垒的令牌,大风门能够有办法通过,他并未多想。
杜林不知道玄月宗,清羽门已经在西洲隔绝了一切这片小世界的通道,只以为如赵国那片世界壁垒一般,故对于能够走出,丝毫没有疑惑。
“道友倒是直接。”
梁玉大笑:“不过,哪里需要什么代价?只需道友走出这片世界,重回西洲,对于我大风门,就是最好的报答。”
杜林双眼一眯,似在心中思绪,梁玉见杜林似已经心动,继续说道:“道友若是不信,尽管跟我来就是了,真的假不了,假的同样也真不了。”
杜林点了点头,梁玉刚要前行,杜林站在原地笑了笑。
“怎么?”梁玉问。
“道友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杜林问。
“忘记了什么?”
“口说无凭,还是需要留下一些节制的手段的。”杜林说。
手中,有一丝黄泉水汽浮现,杜林轻轻一挥,浮现在梁玉身前。
“道友倒是谨慎。”梁玉笑了一下。
“不谨慎点不行啊。”杜林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什么牛鬼蛇神都在惦记这你的小命的时候,自然就学会谨慎了。”
“都传闻杜道友有手段能炼去人血肉筋骨,魂魄脏腑,一直想要见识一下,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许多的过程。”
说着话,梁玉山前两步,还不等杜林催动,手掌一伸,将那水汽引入身子。
“如此一来,道友放心了吧?”
杜林点头。
两人迈步前行,速度极快,只是几个呼吸中,已经穿过了几座大山,几条溪河。
杜林气息绵长,而梁玉同样如此,没有丝毫的慌乱。
杜林看了看梁玉,心想:“这人倒是好本事,自清醒之后所遇到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张武有这等的修为,大风门,却不知道有什么谋算,想要将我围杀?或者只是想利用我,引起西洲的慌乱?”
两人一直并排而行,杜林无论多块,都始终保持同样的步伐,心中对于梁玉,自然是多看了一眼,同时,那一丝防备也加深了一丝。
山河静美。
少了人迹的世界中,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荒草蔓延,树木疯长,有鸟鸣兽吼不断响起,同样有潺潺流水不眠不息。
空气清新,带着草木芳香,轻轻一嗅下,似这片世界都变得清明起来,奔走间,杜林默默的感受了一番,心中暗道:“好一片自然之道。”
若是没有争端,不见厮杀,邀二三好友至林中品悟自然之美,自然之气,缺少了勾心斗角的江湖,多了一份静美的世界,定然是一种惬意的生活。
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杜林快速的摇了摇头。
两人脚步极快,一步几十丈,身边的景物快速的倒退,倒是让杜林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了所谓自然。
如此奔行西北,足足一个时辰左右,一座异样的山出现在杜林眼前。
那山并不挺拔,不足百丈高低,两侧平缓向下,绵延十几里,一颗颗树木远远看去,更像是株株荒草一般。
四周尽是荒原,那山,便显得尤为出众,就像是……一座坟茔。
梁玉笔直向前,待到了山脚下后,两人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了。”梁玉抬头看山,目露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眷恋,似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山上?”随着梁玉的目光杜林抬头,却没有见到任何奇异的地方。
杜林没有感觉到一丝规则的力量,这里也不是世界壁垒存在的地方,他沉吟一下,心中轻笑:“想的太多了。”
“山上!”
梁玉肯定的说,似察觉到了杜林的不解,解释道:“这座山,曾经是大风门的九处山门之一,当初建立山门时,先祖以从中土换来的灵器镇压了这一地气运,若是没有口诀,无法破除,玄月宗,清羽门虽灭了我大风门的道统,对于这九座山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办法。”
梁玉在山脚下找了一会,终于,在一片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荒草便轻轻拨弄几下,一块巨大的白玉浮现在两人面前。
“这山,虽镇压了这一地域,不受规则变化变迁,可这些草木,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啊。”梁玉有些感慨。
白玉约一丈方圆,模样已经有些残破,就像是被打碎了的瓷器一般,裂痕密布,其上隐约可见‘风门’两字。
杜林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传闻大风门九门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这一道门便是九门之中的电门?”
梁玉笑了一下,看了眼那白玉,对杜林问:“却不知道杜道友是如何猜测的呢?”
“道友是在考验我?”杜林指着白玉说:“这一块玉石,显然残缺大半,其上风门两字无论是从间距还是字迹的连续上看,都不是一个完整的词语。
何况,五行五方,金在西,火在南,木在东,水在北,土在中,不可动摇。除五行外,既有风雨雷电,自然依旧会按照东南为雨,西北为风,西南是雷,东北归电排序。”
迈步向上,梁玉并没有来时的急促,而是选择了步行攀山。
“这是大风门的规矩,凡上山者,必须步行,如今大风门虽已经灭亡,可规矩还在,就要遵守。”
杜林跟在身后,这样虽会耽搁许多速度,他也不心急,尊重他人的习惯是一个好习惯,哪怕有些事儿看来迂腐,可笑。
梁玉没隔一段时间,便会在路上摸索一番,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多,有时少,而随着他的动作,山旁上必然有各种曾经证明大风门曾真实存在的物价浮现,有石雕,有碑文,有残桥,有戒律。
杜林心中警惕,却在那些物件上并没有感受到丝毫气力气息。
他再次观看了一下山势,越看,就越是觉得这里是一座坟茔。
“出去也好,在这里也罢,三年时间我等得起,倒是要看一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是不是真的大风门对于杜林来说并不重要,他更想知道的是梁玉究竟报的是什么样的目的,若真是大风门,离开自然好的,若不是……
这其中的事儿,就有待商榷了。
“道友还是快些的好,那些黄泉之气,每隔两个时辰就会爆发一次,每一次爆发,都是剧痛难忍,相信我,那种疼痛,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能够忍受的。”
眼见时光渐去,梁玉的脚步越来越慢,杜林提醒道。
“道友见笑了,只是触景伤情罢了,不会了。”梁玉回复。
可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依旧如常,杜林冷冷一笑,再不提升。
黄泉水汽能吞噬人一身气血,他打入梁玉身中的,虽削弱了一些,却也远远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九道黄泉,各掌情欲,对应肉身筋、骨、脏、腑、血、肉、皮、膜、气,两个时辰,是真也是假,假是因为两个时辰的时间并不存在,甚至两天,两月,在杜林有意超控下,都不会出现爆发的现象。真是因为,他所承受的极限是……两个时辰。
梁玉并没有给杜林任何的机会。
似感受到了杜林身上的变化,再此之后,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穿梭中,几步之间便到达了山顶。
和想象中的不同,当梁玉手中掐诀,一道玉佩化作流光打入虚无后,杜林的眼前出现一个光秃秃的山顶。
“就是这里。”梁玉走上前:“都知道大风门有九门,分属与西洲八方和内腑,却从来都没有人知道,这九道门户,其实是相通的。”
“当年我大风门一代先祖尚未兵解时,盖压西洲,便是清羽门,玄月宗也要低头,他老人家曾前往中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换来了一座真正的传送阵法,九座山门,便是这传送阵法的绝密所在。”
说着话,梁玉手一挥,一阵烟尘中,在光秃秃的山头上,有一道祭坛清晰浮现,其上雕刻九宫八卦,五行六仪,三才四象,更有无数不知为何的符文不下百道。
“这,就是传送阵法,真正的传送阵法,而不似清羽门,玄月宗,为了炫耀而弄出的所谓传送阵。
也是当年一役,清羽门,玄月宗并没有将大风门真正灭亡的原因所在。”说着话,梁玉迈步向前。
“站住。”杜林历喝一声。
传送阵法,他确实曾在姜云口中有过听闻,从未见过,可这里,却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一丝危机感,在心间缭绕。
梁玉的话有些别扭,可细想之下,却又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杜林看到了那阵法,有联系了他之前的话语,终于明白了这问题来自哪里。
“据他所言,他只是大风门寻常弟子,可若是大风门寻常弟子都能够进出九门,都知道九门中暗藏传送阵法,两大门派,有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杜林心中一动,梁玉的身上,陡然有九色光华闪现,他手掌一动,一柄巴掌大小的短匕出现。
梁玉回头,似不受到丝毫黄泉水汽的干扰,笑着对杜林说:“杜道友何必如此狠辣?我本无心害你,只是有些事儿,想与你仔细谈上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