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脸带笑意,毫不惊慌,脚下向后一错,显然早有准备。即便如此,他心中依旧惊诧杜林脚下的速度。
经天地大变,梁玉之前几次估算,又经历了之前同程,心中对杜林的速度自认有了大致了解,却不想依旧估算错误。
“看来,这人的身上不单单只要那种隐秘的术法,似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梁玉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在看向杜林的时,眼中是止不住的惊喜。那些术法若是自己全部得到,又有大风门全力支持,恐怕不需要多久,就能真正的名动天下。
不……
那等秘法怎么能传到他人身上?真得到了之后,应当找一个稳妥的地方,苦修几年,再出现时,必然是威压天下,什么玄月宗,清羽门,到了那时,所谓天骄不过是蝼蚁罢了,生杀皆在一念之间。
心中想着,他一半的身子已经遁入阵法之中,一层淡淡的屏障再次出现梁玉和杜林身前。
“贪婪,嫉妒,恶毒,惊恐,欲望,暴食……”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四尺,杜林出现后,眼见梁玉再次想要遁入空间大阵中,他目光一冷,自掌中有九色黄泉水汽瞬间浮现。
“黄泉有路,阴司鬼法!”
九道黄泉水汽‘嗤’的化作流光,梁玉的身子眼见即将遁入大阵,只剩下半条左腿在外,那黄泉水汽瞬间到达,‘唰’的沿着他的大腿涌入。
“死!”
杜林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阵阵煞气。
黄泉水汽自黄泉而来,天下世间,无论身在何地,只要有欲望存在,便会受到黄泉的约束,此前无法穿梭,是因那黄泉水汽过于稀少,如今近身,梁玉便不再有任何可能逃脱的希望。
“杜某前来,为的是离开此地的办法,你一声不响,却又想要换取我身上的秘术功法,就此揭过,世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梁玉脚步快速一闪,再也躲避不及,还剩半只脚掌在阵法之外时,黄泉水汽瞬间入身。他脚下一冷,一种清凉的感觉从脚掌传入,探目下,便见到脚掌似尘埃一般,眨眼消失。
“好阴毒的手段。”
没有丝毫痛觉,梁玉目光中满是兴奋:“不过,也仅是如此了。”
祭坛大阵,是大风门花费巨大代价搭建而成的,不说秘术,只要进入,也只有神通大术能够打穿,他并不担心。
“阴毒?哪里比得上道友?”杜林摇了摇头,似觉得不妥,又说:“手段不分好坏,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差别,阴毒从何说起?”
风起。
烟尘弥漫中,无数符文交错下,渐渐形成了一道无形大网,如坟茔一般,将整座大山笼罩。
距离杜林头上三丈之外,有一道雷霆下落,发出阵阵摄人的威压,链接祭坛。
杜林脚下轻轻移动,却发现‘纵地金光’已经无法使用,无形间那张大网已经将此地规则切割,入眼所见,一道道规则之力如被束缚了一般,不在受到牵引,约束。
“杜道友不必费力了。”
梁玉笑了一下:“这是我大风门护门大阵,也确实如我所说来自中土,否者,刘景升对我大风门恨之入骨,若不是没有办法破开中土的手段,又怎么会留下几道门户?不说是你,只要修为没到神通大境,想要破开逃离,难比登天。”
他想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看杜林如同看着一座宝山,目中难掩兴奋之意:“这阵法中,确实藏着离开此地的办法,不过,想要离去,还需看到道友的一番诚意。”
“诚意。”
杜林轻喃一下,目光闪烁。
观看左右前后,一道道符文闪烁间,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壁,不带有丝毫杀机,却将他的身子牢牢束缚原地,无法动弹。
似身处水中,随着时光推移,渐渐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水么?”
杜林轻笑一下,手掌一伸,九道黄泉水汽瞬间浮现。
“黄泉之水也是水,且是真正的天地之水,我虽然无法发挥出黄泉真正的能力,但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却也不难。”
黄泉之水,纵地金光,以及三魂中的皇文帝书,《地皇文》是他的依仗。地皇文中有破除一切符箓阵法的大术,他原本想要施展,可此时似乎不必了。
九道黄泉涌入符文,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去,杜林身子一轻,隐隐间感觉天地似有变得清明起来,纵地金光虽依旧无法施展,可身边的规则之力上的那种束缚也在慢慢消去。
“嗤!”
一声轻响。
黄泉水汽融入虚空时,杜林相隔不到五尺外,层层空间阻隔的梁玉身上,突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在梁玉天灵,眉间,喉中,两肩,胸前,脐下,两腿上,有九道细微的旋涡突兀闪现。
眼见着那旋涡越来越大,初时细微,带着黄泉气息,仅有发丝大小,却在转瞬间变得如同拳头。
杜林侧目,心中一动,这是黄泉水汽从未有过的变化。
一阵阵浩瀚之力在那旋涡中浮现,充满了沉寂,死亡的气息,似带着淡淡腐朽味道。梁玉身边,屏障扭曲,一个个被阵法切割而成的世界似泡影一般,纷纷破碎。
“噗。”
“噗噗噗。”
空间碎裂间,那些碎片被旋涡卷入,吞噬。
梁玉脸上还带着之前的笑意,可此时,那笑意已然凝固,双目中有一丝别样的惊恐。
“这究竟是什么秘术?!”
身上,一股子冰冷气息,梁玉能清晰感应到,一身的生机在旋涡出现之后,正以飞快的速度不断消失,三盏魂灯闪现,其中灯油,肉眼可见快速消失。
“死!”
杜林双目冷冽,隐隐感知在他与梁玉之间,有一道丝线,似桥梁一般,他手掌轻握一下,对面,梁玉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动作,肉身上九道旋涡猛地扩大一倍不止,‘咔’的一下,屏障破碎,祭坛上,梁玉之前所站立的位置,只有一件道袍轻飘飘落地。
“无惧空间么?黄泉,果然是天地之水。”
杜林若有所思,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发现。
梁玉身死,祭坛上轻轻一颤,漫天光华遁去,链接祭坛和天间符文大网的雷霆似失去了支撑,闪烁了几下之后,彻底消去。
天地清明,有一阵淡淡的风丝,阴森气息遁去,日光下略显和煦。
脚下这座大山的四周依旧是一片绿意,只有这座山,光秃秃的,露出黄色大地,似填土的坟茔一般,显眼无比。
九道旋涡依旧在空中转动,杜林两步上前,手掌轻一触碰,有一种冰凉的气息。
“和之前有些不同,水汽中的气息更接近之前我在黄泉中感受到的真正黄泉,相比之前,精纯,浓郁了许多。”
九道旋涡相继破灭,化作流光,分别进入他的头顶,眉间,喉咙,双肩,胸前,脐下,与双腿,一阵浩瀚的力量沿血肉筋骨转动,片刻消去。
没有一丝痛楚,反倒是如三伏天饮下了冰泉一般,畅快无比,杜林轻轻一动,握拳迈步间,明显感觉相比之前,肉身强横了许多。
“看来,黄泉水汽还有诸多能力需要我去一一发觉,黄泉九道,对应的是人身情欲,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只是如此。”杜林轻喃。
黄泉是人死后念头所化,有善念,同样也有恶念,眷恋,不舍,以及在世时诸多惋惜,对肉身,似并不如自己之前猜想的那般,而是有着总总约束和能力。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杜林不知真假,心中暗下决心,待以后会仔细探寻。
祭坛上光秃秃的,一切符文印记又变成了原本模样,九宫八卦之间,丝毫见不到之前那奇异的空间折叠。
黄泉水汽太过霸道,已经将梁玉一切存在的痕迹泯灭,杜林拾起他的衣衫,只希望在其中发现驱动此处阵法的方式,或在梁玉身上能够找到暂时封印肉身神明的灵药。
可惜,那衣衫轻飘飘的,没有发下记录离去的方式,丹药倒是发现了几颗,不过都是简单的疗伤药物。
“想来也是,大风门被两宗们覆灭多年,即便存在,也是苟延残喘,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圣药?”
所谓隐世,不过是能力不及下的避世手段,若单单只是个人,心思淡薄,与世无争,倒是存在归隐的可能,可一个门派,一个世家,若真有通天手段,又怎么会甘心隐居荒野?人心难测,所有看似不合理处,都必然隐藏着耐人寻味的真相。
道袍并不大,翻来覆去几次,就查看个完全,杜林正要撒手是,突然间,一个纽扣吸引了他的目光。
纽扣很大,有指肚大小,在衣领正下,模样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可这道袍,那里需要纽扣?
杜林用力一扯,握在掌中,脑中稍一回想,便想到了之前察觉梁玉古怪的地方。
这纽扣似被他刻意下隐藏了起来,至少一路上杜林并没有发现,可似乎梁玉确实会时不时的用手掌摩擦前胸,之前只以为是梁玉个人癖好,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纽扣轻飘飘的,不占有任何分量,似鸿毛一般,剥去其上丝线之后,一个指肚大小的卵状物出现在他眼前。
那卵状物光滑异常,似石头,又似金木,杜林一时间居然分辨不出其具体的材质。
“步瑶?”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杜林轻喃。
字迹飘逸,带着一丝出尘气息,只是观看一眼,似眼前就浮现出了一片浩荡天地。那天地之间带着凌冽杀气,还未触碰,杜林便觉得双目刺痛,似只要稍一贴近,便立时会被其中气势碾压成碎屑,连忙闭眼。
似乎是一个人名,杜林想不出其中具体的意味,可如此不凡的物品,又被梁玉慎之又慎的隐藏起来,显然有他不清楚的意味。
杜林出窍后期,只需引燃三盏魂灯,沟通天地,便能够立即踏入化灵大境,彻底摆脱肉体凡胎,如此情形下,凡间刀兵早已不能伤其分毫,甚至他站在那里,任凭千军万马劈砍,肉身上都不会出现一丝损伤。眼前只是两字,便让他有了肉身撕裂般的感觉,杜林心中明了,手中之物定然不凡。
将卵状物慎重放置身上之后,杜林又在四周观测一会,没有丝毫发现。
《地皇文》中记述这破除符文阵法的秘诀,一切阵法可以破除,按其中记述所言,世间所有阵法都需依靠规则之力运转,在破阵中,只需掐断了阵法与规则之间的牵连,所谓阵法自然破除。
他没有使用过‘破阵符’,对其能力却毫不怀疑,可惜世间阵法规则万千,他能够轻易破除,却无法驱动使用。
尤其眼前空间阵法,其中蕴含着空间规则,不是他此时所能够接触和理解的。
“看来,上天注定了我需要在这里掀起一场杀戮。”
站在祭坛,眺望远方,杜林低喃。
片刻后,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片刻后,几步间彻底消失在茫茫原野中。
……
相距北域被两宗门从西洲切割仅有几天时间,可从西洲而入的修士而言,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他们之前站在远处,虽品悟了空间的变化,却不如留在原地的,如张武,高彤等人亲身经历那般贴切。
眼见世界变化,规则重置,所见到的不单单只是变化,更多的是在变化中的领悟,领悟那些世界变通间规则的真谛。
“张师兄,我哥哥是王童,与您关系素来要好,放过我,求您放过我,我这里有临行前哥哥手书。”
“张师兄,是我,在宗门时我们经常见面,您还记得我们?宗门门规,同门不得相残,您与刘长老掌管戒律,千万莫要违反啊。”
一座山丘上,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穿着不同道袍,人人带伤,面色中有难以掩饰的惊恐和慌张。
不远处,张武的身影渐渐清晰,步伐看似缓慢,却几步间已经来到诸人身前。
人群中掀起一阵慌乱,有人惊恐,有人愤恨,其中两人走出,连滚带爬到了张武身前求饶。
不知是惊恐还是其他,声音中已经明显带着哭腔。
“规矩?”
张武皱眉:“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听到张武的话,两人面色一变,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张武一步迈出。
“噗!”
自脚下,掀起一阵涟漪,两人的身子在震荡中,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