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舵主退开,转眼诸人强招劲道已逝,黑气缓缓下沉,显出陆华鸿的身影,黑气又慢慢飘滑到四大舵主脚前,附到地面上,便闻“哧哧~~”声响!
却见,以陆华鸿为中心,除他脚下净土之外,周围方圆三丈地上尽数下渗三寸,化为焦土。淤泥、青石碎砾、黑色不明粘稠物布杂,看着不单触目惊心,还有......恶心!
正当周遭折花众惊愕看着战局说不出话时,皇甫鸣拿起自己的剑看了一看,却是——剑身通体发黑,色状就如那个三丈焦土中的黑色不明粘稠物,下一刻,风一吹,剑如泥块般断裂,“啪”一声掉落地上!
另一边,敖蔚瀚也将受黑气侵毁的扇子丢到地上,惊诧看着陆华鸿。
此时,折花会的部众、高手拢共上百号人,将陆华鸿包围,可这上百号人的表情,却如陆华鸿一人将他们上百人反包围一般,凝重而又惊诧!
见着这种情况,皇甫鸣沉声道:“折花部众,贡献兵刃给我们四人抗敌!我倒要看看,我们这儿的上百把刀剑兵刃,能不能砍死你!”
陆华鸿笑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
转到戴文飞这边,却说他在陆华鸿相助之下,挟着戴文韬逃出那上百号人的包围之后,一路向北奔去,可他刚到北门前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原因是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但见白影飞闪,“嗖嗖嗖”的便有二三十号折花白衣人当街将他围住,街道两旁屋顶上,又拢共站出七八人,城门方向,却是缓缓走来一人。
却见来人身着白色华服,面白无须,相貌堂堂,可以说是戴文飞的熟人,昨日见过,正是苍茫舵主冼凌津!
冼凌津道:“沽鲸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戴文飞笑道:“我宁可我俩不见面。”
冼凌津走进包围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道:“那可由不得你了,沽鲸先生!”
戴文飞见状,心道:“敌人已将全部去路堵着,想要避战也是不行了......”随即,又看看自己左边挟着的戴文韬,见他已是满脸通红,想来是受高手围攻之余劲波及所致,便又暗忖道:“文韬已经支持不住了,必须要速战速决!”当即,右手起掌开杀,飞身向前,使出“惊涛骇浪三十六式”的一招“惊涛拍岸”打向冼凌津胸口!
冼凌津眼一凛,手一动,身一侧,一招“一剑燎空”自下而上撩起一道白芒,对上戴文飞这一掌!
刹那间,掌与剑之间的距离便只剩下一尺,只带两者相击的那一刻便可揭晓胜负!
此时,却是戴文飞早已算计好了,他现下身负重伤,又挟着戴文韬,有什么资本与冼凌津硬拼?剑、掌相撞之下唯有戴文飞的掌输!硬拼既造成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戴文飞又如何会傻愣愣攻上去?当下唯有以奇致胜!
下一瞬,当剑、掌尚有三寸距离时,戴文飞估摸着冼凌津这击已经到了难以变招的时候,当即鼓动内力,使动玄妙身法,在距地面如此低的情况下,横空朝左边挪移三寸,登时,戴文飞整个人,挟着戴文韬,都躲到了冼凌津这一击的伤害范围之外!
戴文飞这一连串看似简单,实则惊险无比,慢上一点,还未完全闪开就会被冼凌津一剑击中;快上一点,冼凌津还能及时变招,只消剑刃锋一转还是可以击中戴文飞。无论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稍有不慎,戴文飞的手都会像被斧头竖劈而开的木柴一样,裂作两半!
不及眨眼,电光火石之间,戴文飞与冼凌津已是擦肩而过。戴文飞一掌打空,可犹去势不减,再出两掌,打翻前边拦路的折花众,已然冲出包围圈去;冼凌津一剑刺空,回身要再杀时,却见戴文飞已经奔出包围圈好几步,当即便大喝一声:“哪里走?!”挺剑飞身杀去!
两人一番追逐,周遭折花众尽皆追不上来,但见一灰一白起步如风,三两下子,来到城门口处!
终是戴文飞轻功更高一筹,虽是身负重伤,身负累赘,却也借率先跑动的优势,凭着一双腿,将自己与冼凌津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照这样下去,出城不过数里,便可将冼凌津甩掉!
可正当此时,戴文飞踏出城门一刻,当空从城楼上落下四人,拦住去路!
四人一下来,便举着刀剑朝戴文飞砍去,但见四人挥舞兵器间颇有章法,刚猛有度,短短两三招之间,却是将戴文飞缠住了!
戴文飞见状,心道:“这四人都是一流高手!”不及戴文飞多想,后边冼凌津已然赶到,一剑刺向戴文飞!
戴文飞见四面去路尽数被封,当即腾空一跃,在城门外跳得三丈高!
下一刻,戴文飞刚想施展身法挪移出包围圈时,却见冼凌津大喝一声:“休走!”便见他腾起一跃,一剑刺向戴文飞!
戴文飞的伤已经逐渐加重,反应也变得越来越慢了,冼凌津这一刺只得堪堪躲开,却见他又一掌打了过来,这下当真是避无可避了!
戴文飞心一横,翻掌一接,只闻“噗”一声,戴文飞仰天呕红,随即便压下剧痛伤势,借力飞退开去!
戴文飞一落地,便向城门的反方向狂奔,心道:“亏得冼凌津掌法不如剑法厉害,否则这一掌下来,我师徒二人就要命丧黄泉了!”
冼凌津落地,见戴文飞跑远,当即喝一声:“追!”便领着四个一流高手追杀戴文飞!
如此,一方追,一方逃,追逐之战不片刻便已过了数里距离,沿着小路,来到一处林子里。
戴文飞刚才硬接冼凌津一掌,如今伤上加伤,奔行速度大大降低,到了这片林子里,双方距离已不过一丈,只消一道气劲,便可打中戴文飞,让他停下来。
这时,冼凌津一翻手,便是两道剑气击向戴文飞!
戴文飞感到身后突兀升起杀机,赶忙一闪,擦着右肩闪过第一道剑气,却是闪不过第二道剑气,却见这第二道剑气划过戴文飞右脚踝,鲜血飘洒!
戴文飞一个踉跄,跌落在地,向前滚了一丈多远,翻滚时,戴文飞犹尽力护着戴文韬,却是难以周全,戴文韬瘦弱的身体也随这一滚跌跌撞撞,磕出了一点伤。
当戴文飞带着戴文韬缓缓站起时,却见两人满身黄土,衣物破烂,戴文飞的身上更是有斑斑血迹,狼狈至极矣!
冼凌津几人见戴文飞已经再无逃跑的可能了,放缓速度,慢慢走上前来,冼凌津道:“沽鲸先生,束手就擒吧!”
戴文飞淡然一笑,闭上眼,沉默不语,这,代表拒绝。
一旁,戴文韬也学着师父,闭上眼睛。
一代高手,“沽鲸钓客”戴文飞真要丧命于此吗?!
却是冼凌津走上前,举剑,要为戴文飞师徒了结性命!
这时,正当冼凌津手中剑高举之时,突闻马鸣萧萧,一匹追风宝马猛然从戴文飞右侧路边的灌木丛中飞冲出来,冲向冼凌津,一近身,便高抬前腿,双腿猛踢向冼凌津门面!
宝马冲出,却是让众人惊愕,愣了片刻,而这片刻时间,却也足够给宝马冲到冼凌津跟前。冼凌津见其用双腿蹬踢向自己,也不及多想这匹马是如何藏匿在灌木丛中的,就怒喝一声:“畜生放肆!”便横剑一挡,但闻“哐哐”两声,冼凌津竟是被这匹宝马的巨力给震退一丈之远!
戴文飞见得这匹宝马大发雄威,觉着这匹马眼熟,下一刻便想起来,这竟是先前聚义山庄外那场突围战时,九江九义之首“冷风过境”许宁送给他的那匹千里良驹!
这匹千里良驹竟是没有在那场突围大战中死去,反而还寻着戴文飞踪迹跟了数百里,当真是宝马有灵,世间之奇也!
宝马出现的瞬间,戴文飞便知道逃生的机会到来了,当即喝一声:“上马!”抱着戴文韬跨到宝马上去,喊道:“驾!”双腿使力一夹,便见宝马载着戴文飞狂奔而逃!
宝马已跑出去好几步远,冼凌津五人才反应过来,冼凌津怒喝一声:“追!”
......
一个时辰后,义安镇,义安客栈后墙外。
上百折花众战战兢兢地围在街道上,包围圈中,一片方圆五丈大小焦土,其中淤泥、青石碎砾、黑色不明粘稠物混杂起来,甚是恶心!
焦土圈外,折花会四大舵主:皇甫鸣、敖蔚瀚、周烨宁、卢儒霄,围着焦土圈内,站着唯一净土的陆华鸿冷冷对峙!
周遭,除了焦土圈里的怪东西,还有一坨坨通体乌黑,状如胶漆的不明物,细数下来,足有一两百坨!
这一坨坨东西原本都是折花众手中的兵刃,如今却似这般,让人捡都不敢捡!
此处,寻常百姓避之不及,早就没有普通人在附近了,折花会四大舵主看着陆华鸿,脸上满是忌惮的神色,周遭折花众皆是一脸惊恐。
一个时辰前,皇甫鸣下令让折花众贡献兵器,供折花会四大舵主对抗陆华鸿的黑色毒气,可早在一刻钟前,折花众们的兵器早就消耗光了,却也奈何不得陆华鸿半分!
不敢上前以肉身亲试黑色毒气威力,又不想尴尬撤退,皇甫鸣便令众人就在这儿围着陆华鸿,冷冷对峙,可这一对峙便是一刻钟时间。
陆华鸿哈哈笑道:“离戴文飞逃走......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你们的部署还没有将戴文飞擒回来吗?是他逃掉了还是说你的部署贪功,自个儿将戴文飞杀了,回去领赏去了?”
皇甫鸣脸色愈发阴沉,属下贪功自己去领赏是不可能的,他手握“勾陈帝君令”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没人敢违抗“勾陈令牌”,如此下来只有一种可能。
皇甫鸣心道:“看来,冼凌津那边出变故了,戴文飞......逃了......”随即,阴沉着脸色,下令道:“放他走!”此时再将陆华鸿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看着折花会四大舵主不作为,余下折花众在皇甫鸣身后战战兢兢地让出一条道来,陆华鸿仰天大笑,恍若无事般走出焦土圈,走出包围圈,离去!
皇甫鸣冷冷下令道:“召集义安县,以及周边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往北边追杀戴文飞!”顿了顿,又下了第二道命令:“飞鸽传书:令我折花会在吴国里的所有部署,但凡见到身上带着化云追风蝶气息的人,格杀勿论!”
......
回到戴文飞这边,且说他受那匹千里良驹所救,甩开冼凌津之后,便驾着宝马,朝庐山奔去,颠簸一个时辰后,重伤在身的戴文飞却是在马上睡着了,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中,黑色与白色被一条斜线分割,黑色靠上边,白色靠下边,戴文飞站在白色区域,看向黑色区域,只见黑色区域里隐约可见一道轮廓似马的影子,正对过来。
隐约可见的影子却也让戴文飞认出来,这就是方才将他救走的那匹千里良驹,只听宝马影子突然朝戴文飞口吐人言道:“你很疑惑,我为什会不辞数百里来救你,是吗?”
“是的。”戴文飞回答。
宝马道:“我原本是许宁的马,却被他送给你,你在那天一骑冲阵,我以为在这样的行为之下,你我多半会双双丧命,纵使你没有死,我也会倒在战场上。但那场大战已是箭在弦上,我只能随着你一起冲锋。
“原以为,我的命便已经到了终点,可接下来的战斗场面,却是让我吃惊,大发神威的你还没有冲到敌人的军阵里,就已了结了上百人的性命,之后冲进敌阵,更杀得群人无不胆寒!那时,我便知道你是世间少有的强者,更下定决心终生为你坐骑,纵是死也无悔!
“后来,你以响彻云霄的声音召唤部下、震慑敌人,却也在这时顾及到我,为我捂上耳朵。如果当时你没有捂上我的耳朵,恐怕,我便当场被你震死了,这,是你对我的仁慈。”
戴文飞笑道:“如此细节,你竟也能注意得到。”
宝马接着道:“细节还有一处,在你最后离开我的马背时,你拍了一下我,喊了一声‘走’。当时战斗愈发惨烈,你知道,如果我还待在战场中心,必然难逃一死,你不希望我死,希望我能听懂你所说的话,所以对我说了一声‘走’,是希望我能离开。”随即,只见宝马身子步出黑色区域,进入白色区域,走到戴文飞近前,低下它高高的马头,道:“您的英勇无畏,给了我荣耀;您的细心仁慈,给了我继续活着的机会;您的悉心提示,使我最后得以追随你的步伐。吾主,请允许我,为你坐骑。”
戴文飞摸着宝马的头,讪讪笑道:“可我现在是一个丧家之犬啊!”
宝马道:“吾主,您纵使丧家,也是狼王,也是神虎,犬类岂能相比?!”
戴文飞闻言,哈哈大笑,道:“好!虎落平阳余威在,头狼离群亦是王!我戴文飞岂是犬鼠之辈可比?!”顿了顿,认真看向宝马,道:“今日,我便是汝主,赐汝名号——遮天!愿你飞蹄遮天!”
遮天得主赐名,兴奋昂首,人立而起,蹬踢前腿,萧萧马鸣将它的激动传达到黑白分明的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
随即,整个梦中世界化作白光而散,意识瞬间从梦里回到现实!
戴文飞睁开眼,便觉骏马迅猛飞奔,冷风吹面。见身前戴文韬在这般颠簸之下,也可安稳睡着,戴文飞淡然一笑。
随即,戴文飞便回想起梦里的情景,看着胯下载着自己师徒二人,一丝不苟朝庐山方向奔去的遮天,淡淡一笑,低声道:“宝马有灵......遮天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