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闪过去一刀,刚松开一口气,却突觉“唰”一声,面上一抔鲜血洒来,座下战马耷拉垮下去,自身身体也随之下落,“噗”的摔了一下。
原来,却是那名叛军小卒又将手中的盾牌掷出,削去李嗣源座下战马的脑袋,鲜血飘飞间,连人带马垮摔下地来!
李嗣源翻起身子,凛然看向前方叛军,心下暗惊:“这是哪儿来的高手,凭刚才那两下子,他要杀我已是绰绰有余,为何只是将我打落下马?”
这时,后方众将见李嗣源落马,登时大惊,恐李嗣源有失,急催士兵们冲锋。
士兵们先前见李嗣源大发神威,士气大增,为敌军诱导而生的归家念亲之心被压制下去,如今又见,李嗣源落马,众兵士心中只想着,杀退敌人,救回大帅,一个个怒发冲冠,喊着震天杀声,冲锋向前!
反观叛军这边,见到敌将大发神威,己方伤亡不断,士兵们的心已然沉至谷底,对面的敌人又是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叛军士兵已然胆寒,纵使见到李嗣源落马,也不敢趁着机会上前。
此时,那个将李嗣源弄落下马的叛军小卒却是低声喃喃:“反贼就是反贼,心态如此容易崩坏,如何敌得过朝廷大军?难怪朝廷每次平叛都如此顺利......看来,我得出手了,不然,今天这一败,五万叛军恐怕十不存一。”
当即,叛军小卒飞身跃出军阵之中,一掌拍向李嗣源!
这一掌,飞快亦不能形容,转眼已至李嗣源门面,小卒光影般的一招在李嗣源瞳孔之中极速缩小,难以避退!
仓促间,李嗣源只得翻掌一接!
“砰”一声,两掌对接,气劲呼啸,沉沙飞扬,直扫方圆二十丈!
小卒身后的叛军士兵,被强招对撞的余波震飞数十人,人与人相互击撞,头磕到盾,背撞上刀,登时便昏过去上百人!
正当叛军愕然间,那小卒再出劲招,一拳一脚,一掌一肘,刚猛非凡,仅他一人似乎打出千军万马,烽火河山!
李嗣源起招相应,仓促间,打不出什么威势,只得被动防御,见招拆招。
两人虽是一攻一防,却也是一瞬打上十余招,震得余波荡荡,席卷狂沙开来,周遭二十丈,生者,不敢进!
李嗣源后方冲锋着的唐军,见到自家主帅正与叛军高手过招,自知不可靠近,便绕开两人战圈范围,朝叛军杀去!
叛军这边,见己方有高手可当敌将,士气回升,望见唐军杀来,便奋勇迎了上去。
这时,却是唐军左右军骑兵先前军步兵一步,杀到叛军两侧阵前,登时短兵交接声响,喊杀更震云霄,唐军的两道骑兵洪流已穿插进叛军阵中,撞飞挡道者,收割拦路命,一左一右相对冲杀,欲要将叛军阵势切作三块!
不片刻,唐军前锋已攻到叛军阵前,霎时,两军相冲,刹那间,便已有数人被撞飞,铠甲碎裂,兵戈断折,碎落一地。如此壮烈却似沧海一滴水,倒下的人、碎落一地的兵甲,转眼遭人践踏,微不足道。
杀声惨烈,兵甲铿锵声中,双方士兵勇猛杀敌;两支唐军骑兵在叛军里横冲直撞;战场中央,留出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给两大先天高手交手过招。
不多时,战场上死伤的人数已达千人,战场中央的两人也斗了数百招,现如今,两人的战斗,李嗣源已经处在下风,一招一式都是在被动防御。本来两人交手方过数招之时,李嗣源便已经被杀得险象环生,只是每当要分出胜负的那一刹那,叛军小卒又会慢上一分,让李嗣源得以躲闪,数百招下来,叛军小卒已经手下留情数十次,面对敌人如此态度,李嗣源却是大为惊疑。
李嗣源心道:“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要存心羞辱我,还是有其他目的?以他的本事,足可将我杀死,再将我军帅旗夺下,挥军冲杀,叛军则必胜!如今,他却是将我缠着,也不动杀手,如此再拖上一时半刻,纵有这等高手为将,叛军也会败势难回,他,究竟为何如此做?”当即朝叛军小卒发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拖住我?”
说话间,两人又过十几招,这回,小卒却是减缓攻势,轻笑回答李嗣源的问题:“我是谁?你可以自己猜猜看。至于我为何拖住你?是因为你还不可以死,我们需要你。”
“需要我?你们?”李嗣源出掌间,又在思量,下一刻便惊呼:“你也是折花会的人?!”
“不,折花会首与我同级。”玉焚天接下这一掌,笑着道。
“砰”一声,烟尘再起,余波横扫,两人退开。
李嗣源心道:“他与折花会首乃是同级关系?”随即他便想起这小卒方才便好似打出千军万马的模样,惊呼道:“你是百战堂主玉焚天!”
却见玉焚天摘下叛军头盔,露出他那冷傲的脸,笑道:“不错,正是我。想不到我雪心殿内部情况会被李将军了解的如此清楚。”
李嗣源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凭你的本事,只需十几招便可以杀了我,为何又跟我拖了数百招之久?”
玉焚天笑道:“你这么问,是急于求死吗?可现在还不是你能死的时候!”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却闻唐军后方大营之中,传来“叮叮叮”的金钟鸣响。
唐军士兵闻声,纷纷后退,那些深入敌阵的骑兵也是调转马头退去。
李嗣源见状,回头一看,嘴里喃喃道:“是谁下令鸣金收兵的?”他忽然想到什么,猛的看回玉焚天那边,喝道:“你在我军安插了细作......”却见,眼前已无玉焚天身影。
这时,却听叛军阵中传来一声“收兵。”叛军士兵尽皆松了一口气,兵马便如潮水般退去。
李嗣源看着双方兵马退却,愤然一哼,大叫道:“荒唐!荒唐!”
能不荒唐吗?本来占着上风的一方却是先一步鸣金收兵;本来自己与敌人单挑被压着打,可敌人却是如猫戏耗子般跟他杂耍了半天。这,确真荒唐!
看了一眼仓皇远去的敌军,再看了一眼满地伏尸,李嗣源又愤然一哼,返回大营去。
一进大营,李嗣源便下令,让士兵前去打扫战场,还叫众将聚起来议事。
大帐中,众将聚集完毕,李嗣源环顾一圈,冷声道:“方才是谁下令鸣金收兵的?”
只见众将末位,一清眉俊目,仪表不凡的年轻将领出列,拱手道:“是末将下令。”
李嗣源喝道:“明明大好优势,可以将敌军打得元气大伤,让来日攻城的时候少损几分兵力,你为何要下令收兵?!”
那名将领不卑不亢道:“属下望见大帅在阵前落马,恐您有失,便叫人鸣金收兵。”
“黄口小儿,你知不知兵法?!叛军尚有反击之力,我方冒然收兵,敌人若趁此机会再攻过来,我军岂不转胜为败?!”李嗣源怒喝。
那将领道:“将军神威,叛军早已被吓得胆寒,哪敢再攻来?如今不正是叛军见我军收兵,便收兵退......”
却见那将领话未说完,李嗣源便怒喝一声打断他,道:“来人,将他拖下去,斩首示众!”
随即,两名军士进到帐里来,一左一右将那名年轻将领抓着,便要拉出帐去斩首。
却见,众将纷纷站出来,劝道:“大帅息怒,此事当需三思啊!”
“大帅,胜兵却斩将,于军不利啊!”
“还请大帅三思!”
......
这时,年轻将领也是挣扎着自辩道:“大帅有何理由斩我?如不说来,我虽死不服!”
李嗣源冷眼看着一切,心道:“此人与军中将领的关系竟如此之好,竟让众人都为之求情,不简单......之前我军鸣金收兵之时,敌军将领也是下令收兵退去,如此巧合,若说我军之中没有敌人细作,我当真不信,以眼前这小将的能耐看来,他必是折花会在我军之中安插的细作!这样一来,我非杀他不可!”当即喝道:“叛军奸细,合该万死!今天,我便将理由道给你听,让你死个心服明白!”
闻言,在场众人却是一愣,抓着年轻小将的军士也是停下拉扯的动作。
李嗣源对着年轻小将,道:“你说叛军已经被杀得胆寒,那为何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我军鸣金收兵之时才有序退去?”
年轻小将道:“敌军随被震慑,但敌军的首领尚在,帅旗未倒,还可有指挥军队的能力,我军虽退,可敌首却知强行杀过来不会有太大好处,故而领兵撤退。”
闻言,众将却是附和道:“不错,我军中军以及左右军部分人马尚未出击,所以敌军首领不可能贸然进攻。”
“将军亦在战前说过,敌军首领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领军之才让您也是忌惮,我想敌军首领对我强他弱的形势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错,二位将军所言甚是。”
“不错,不错。”
......
李嗣源看着众将不断对年轻将领的解释理由点头,心下一沉:“此人分析独到,众将附和也是情理之中,细想起来,他下令鸣金收兵也不是没有正当理由......难道是我错了,他并不是细作......且再试他一试!”接着又道:“好,这算你勉强过关,但你必须将下令鸣金收兵的理由给我说清楚,说辞若是恐我有失才如此,难以让人信服!”
年轻将领却是沉声道:“末将的理由还是恐将军有失,方才下令鸣金。”
“嗯?”李嗣源眉头一皱。
年轻将领继续道:“末将远在大营了望台上,但却是将大帅的情况看得真切,大帅与敌将交战数百招,却是落在下风,敌将有意手下留情,所以大帅您才能堪堪支撑着战下去,可一旦拖到敌将不耐烦了,痛下杀手,大帅必然性命不保。”说着,当即拱手下跪,低头道:“大帅,三军不能没有您呐!”
言出,众将具惊,方才那场大战,我军主帅竟已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众人惊愕间,李嗣源叫原本抓着年轻将领的两名军士退下去。
“这算是默认了吗?”众将见李嗣源没有表态,都不由心道。
李嗣源看着此时拱手低头跪在地上的年轻将领,沉默片刻,旋即眼神一凛,一掌拍向年轻将领!
一掌之迅,仿若光影电掣,众将皆未反应过来,唯独年轻将领起身飘退,自知速度不如李嗣源,逃不开,便出掌迎了上去!
“砰”一声,李嗣源打出的这一掌威力不大,年轻将领仓促之间也还蓄不得什么力道,两掌相击,只是荡开一阵堪堪吹开营帐帘布的劲风,下一刻,便见年轻将领飞退到营帐之外,李嗣源如影随形,飞身贴近,两手化爪,攻出帐外!
但见营帐外,李嗣源两爪朝年轻将领双肩迅猛抓下,年轻将领双手如盘古顶天般横举过头顶,“啪”一声,一左一右隔住李嗣源手腕,这时,两人却是齐齐踏落到地上。
下一瞬,正当落地之刻,李嗣源将双爪翻到年轻将领双手之下,顺势朝年轻将领当胸抓来!
年轻将领却是反应及时,双手压下,穿到李嗣源两爪之间,猛然一拨,分开两边。不成想,下一刻,李嗣源竟是收爪变式,当下拳打脚踢,疾烈如火,飞快打出一招“百烈虫鸣”!
年轻将领见李嗣源飞打劲招,势猛无匹,当下也是倏快出招,掌纳风云,沛然鼓劲,玄妙出招,招影幻化间,将李嗣源打来拳脚一一挡下!
“噼噼啪啪”一连串急响,李嗣源电光火石出手,步步紧逼;年轻将领凛然出招应对,且打且退。
却见刹那间,李嗣源有攻无守,年轻将领有退无进,攻守不替换的情况下,两人手脚相击十余次。
这时,年轻将领心道:“如此下去,久守必失,我当退!”当即,便在李嗣源下一次踢腿之时,双手抵上,双足起跳,借力跃空退开,“啪”一声,腿掌相击,年轻将领便已飘然退至空中,下一刻,却是——
“刚才那些拳脚,只是‘百烈’,现在这一着才是‘虫鸣’!”
却见,李嗣源双腿一蹬,身形迅捷无比,飞速追上年轻将领,掠至他面前,双手抱拳高举,蓄力一发!
看着李嗣源高举双拳的影子遮到自己面前,年轻将领不及心惊,只得堪堪下意识举起双手一挡。
“嘭”一声,李嗣源双拳猛然落在年轻将领双手之上,下一刻,便见年轻将领倏快落地,又是“嘭”一声,烟尘乍起,惊响营寨!
闻声,周遭士兵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快步赶来,议事营帐里的众将也是走出帐来查看情况。
却见,片刻之间,便已有数百人聚了过来,看着眼前烟尘,议论纷纷。
“这事怎么回事啊?”
“吾不知。”
“这位兄弟,方才你在营寨之前执守,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名将领在先前大战中,擅自鸣金收兵,大帅怀疑他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后来大帅叫我们进去拿他,可最后又叫我们出来,我们刚出来一会儿,就见两个人打出来了。”
“原来如此。”
“若真是有细作,那必须将他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