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是女子怎么样呢?”
徐淮远还是忍不住开口。
惠王抬眸扫过来,眼神里透着一股讥诮,仿佛在说:你也在为李鸿雁说话?
徐淮远并没有畏惧,而是继续道:“世人都对女子有偏见,都认为不可能成事,觉得那不过就是……绣花枕头出大堂,闹笑话罢了。”
“可现在,他们有没有睁大他们的狗眼看看。”
“那个打得大桑节节败退的,正是女子。”
“是女中豪杰,是荣安郡主。”
“他们是男子又怎么样,他们满腹权谋指点江山又怎么样?他们能做到吗吗?”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惠王道:“如果她没有援军,没有帮手,她能做到吗?”
“她不能。”
“你为何觉得,这些都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徐淮远道:“我没有觉得,这些都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我只是不想否认这是她的神机妙算和运筹帷幄。”
“她什么时候写信给她的哥哥,调兵五万的,我们谁也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决定打下金水城的,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知道的时候,金水城已经打下来了,紧接着又是丰丹城和东元城。”
“就在我们思量着,她如何守着这些已经打下来的城池,她的哥哥李长风就带着援兵赶到了。”
“等到大战结束,所有人都会论功行赏。”
“只是郡主该得那一份,王爷以为如何?”
惠王阴沉着脸,冷怒道:“你希望我如何?”
徐淮远道:“主动为郡主请封。”
惠王道:“你觉得她手上有兵权吗?”
“随便就敢调动边关五万大军。”
“而且还是戍守边关的,万一边关出事怎么办?她负担得起吗?”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只看得见她的功绩,看不见她的冒失。”
徐淮远震惊道:“你不会是想抓郡主的把柄吧?我奉劝你不要。”
惠王冷声质问道:“为何不要?”
“如此大好的机会,说不定可以治李长风擅离职守的大罪,治李鸿雁私自调兵的重罪,一下子折损两个李家的嫡系,你觉得李家军还撑多久?”
“到时候我登基为帝,趁机换掉李家军。”
“整个天下都是我说了算。”
惠王说着,邪肆地扯了扯嘴角,眼底满是疯狂。
徐淮远看出惠王的不对劲,不知道是受的打击太大,还是他觉得当初算计李鸿雁就是天大的蠢事。
竟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心只想挑事。
他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何况,是打下大桑八座城池这样的功劳。”
“你已经看见李家的战功了,如果他们想要皇位,完全可以自己打一个国家,自己去做主。但是他们没有,依旧为大燕戍守边关几十年。”
“皇上不会允许寒了忠臣的心,天下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你这样做,无疑是在与天下为敌,即便你登基为帝,边关不稳,江山摇摇欲坠,又有什么意思?”
惠王拍桌大怒道:“有什么意思?你问我有什么意思?”
“你应该理解我才对,难不成你要看李家骑在赵家的头上?”
徐淮远震惊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愕然道:“可要治理天下的都是庸臣,都是草包吗?”
“表兄,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淮远说完,很木然地走了。
表兄担心李家权势过大,赵家压不住,那就是功高震主。
如此说来,不管是哪一个新帝登基,又怎么会容得下李家呢?
想到郡主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最终将会陨落在皇权的争斗下,徐淮远不自觉想到自己,曾经被誉为徐家最有前途的接班人。
只因为没有娶到公主,却成为徐家的边缘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不成就要这样认输吗?任人宰割?
徐淮远的目光逐渐变得清亮,步伐变得稳健,直到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时,仿佛已经抛下了身上厚重的枷锁。
感觉到徐淮远的失望,惠王嗤笑着,眼里渐渐有了泪。
他何尝不知,现在根本不能追究李鸿雁的罪过,反而要为她请封。
他只是不甘心啊,他曾经距离皇位那么近。
差一点,就差一点。
李鸿雁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真的没有一丝犹豫,就要娶这个女人。
她能够坐稳皇后之位。
可是……母妃为什么偏偏不信。
为什么偏偏要让他做出那样的选择。
他真的好恨啊,恨到现在想起来,满满都是追悔无力,都是痛不欲生。
他更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放弃李鸿雁,为什么要和她为敌。
他捏紧拳头,一拳一拳砸在桌面上。
郁芳听见动静,走进来,慢慢将他抱起。
郁芳道:“王爷还如此年轻,怎么能气馁?”
“如若时局对我们不利,不如先退避到封地,以后还有机会的。”
惠王知道,以后没有机会了。
太子已经有了孩子。
宁王也会有。
不管他们是谁登基,总之都轮不到他。所以他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
他抓住郁芳的手问道:“你会陪我吗?”
“陪我到最后,不管结局是什么?”
郁芳点头,认真道:“王爷放心,不管结局是什么,郁芳永远都在。”
惠王抱着她,抱得紧紧的。
随即去亲吻她的唇瓣,郁芳先是一愣。随即也温柔地回应他的吻……
惠王很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碰她。
从前两人那些亲密无间,不过都是一种表现。
而今天的这种情感,才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郁芳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眼神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她的嘴角,也幸福地勾了起来。
她到底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虽然来得太迟,可也算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