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甲斋众人都被惊动, 齐齐看着沈休文。
这沈休文牛了,入学第一天就闹事, 把外邦王子治得哇哇痛叫, 还有恃无恐的。
罗朋心中又惊又喜。他没想到沈休文现在如此狂妄,不过他这样犯了学规, 肯定要被那俞臭石头给惩罚了。
他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多罗木王子旁边, 关心地想查看一下他的肩膀,问道:“王子,你还好吗?沈休文怎么着你了?”
多罗木王子还痛着呢,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 道:“滚开,别碰我!哎呦,痛死我了!”
罗朋收回手,在衣袖下暗暗捏成拳头。这厮真不知好歹, 捧着他几天,就当自己是天了,痛死他活该!
一阵脚步声传来,斋仆带着医者和学官都到了甲斋。
跟着,李恕与两位宗室子弟, 杨和鸣带着云宗清, 也前后脚进了教师。甲斋的学子除了太傅之孙和九王爷世子没来,其他人都齐了。
谢彦卿和学官简单客观地陈述了事情经过, 那医者则替多罗木王子检查肩膀。沈休文则被杨和鸣拉到一边询问。
“休文, 你俩起冲突了?他惹你了?”
沈休文微笑道:“算是吧。我是有点看不惯这位沙蒙国三王子。”
杨和鸣低声问道:“你没犯学规吧?如今的司业在这方面看得挺严的。”
“没有, 放心,我没事,”沈休文摇头道,“不过多罗木王子既然叫成这样,我看他是有毛病,该好好看看。”
旁边云宗清一脸佩服地看着他道:“沈休文,我发现你真是厉害。”他都听到谢彦卿的陈述了,这谁听了都不能不怀疑沈休文。可眼前这家伙睁眼说瞎话,完全看不出破绽,说得他都想信了。
沈休文看了他一眼,记得是在茶楼挑事的那个小少年,就保持着淡笑,没有接话。
杨和鸣对沈休文介绍道:“休文,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弟云宗清,他常年不在京城,去年才回来,你可能不太熟悉,他是永平郡主的嫡子。他也是刚来甲斋不久,以后还请你多照顾。”
沈休文道:“杨兄言重,我初来乍到,当不得照顾一说。”
“当得当得,你可以的,”云宗清兴奋道,“沈休文,我们结拜吧,我认你为兄如何?”沈休文这么有趣,跟着他,肯定很好玩。
沈休文失笑道:“云公子倒是看得起休文。”
杨和鸣有点尴尬地笑道:“休文你别介意,他这人就是心大嘴快。”
正说着话,那边医者的检查已经结束了。
“多罗木王子,你身体无恙,肩头也并无内外伤,照理不该觉得痛的。”医者瞥了他一眼,道,“没事别装,本大夫也是很忙的。”
“大胆!你这什么庸医!”多罗木王子大怒,站起身喊道:“来人!把他丢出去喂狼!”他大概是痛糊涂了,还以为在沙蒙国自己的地盘上呢。
甲斋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暴戾的形象,平时这位王子可表现得一向很温和好学的。
学官安抚道:“多罗木王子,我们已经去请御医了,还请你再忍耐一会。”
“混账!我忍耐个屁!啊,痛!”多罗木王子捂着肩头又哀嚎起来,“好痛啊!”
学官看向沈休文,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沈休文见此,走到多罗木王子跟前,冷冷道:“王子,你是不是犯癔症了?明明没病,装着喊痛可不好。”
多罗木王子看到他,恐惧地后退了两步,瞪着他的灰眼睛道:“你别过来!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你你是不是人?!”这人的手段为什么他看不出,大夫也查不出来!明明是他搞的鬼!
沈休文站住不动,闻言哈地笑了一声,冲他翻白眼吐舌道:“我不是人啊,本公子是个鬼,你怕不怕?”
众人失笑。呃呃,沈休文那做鬼脸的样子,挺顽皮可爱的啊。
沈休文恢复正经道:“多罗木王子,请你适可而止。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瞪我瞪得这么用力,忘记装痛了!”
大家一看,确实,那多罗木王子神色慌张了一下,虽又继续喊痛,但总觉得是有点假了。
多罗木王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沈休文这么一说,他的肩好像是真没那么痛了。他心中惊恐,越发觉得对方邪乎。
“你走开!快走开!”他大叫道。
沈休文反而逼近两步道:“王子,我想需要走开的是你,你现在站在我的桌旁。”
多罗木王子快步躲开他,对学官道:“俞司业呢!他沈休文用手段阴我,欺压同学,该记大过吧!”肩膀不太痛了,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些,有力气为自己讨公道了。
不过现在众人却也大多数认为是王子在使拙劣的伎俩,见他不杀猪般大叫了,便纷纷回到自己桌前,温习功课,准备今天的经学课。
医者在王子之前那么说时就洒脱地走了,他本就是皇室宗亲,在国子学待着坐馆玩,拿的更是他大宁的官俸,可不想傻站着受个小小番邦王子的威胁。
一下子只有学官陪着多罗木王子站在前面,耐心道:“请王子放心,若御医诊出您受了伤,俞司业定会秉公处理。”
这若不是多罗木王子是事关到两国邦交的留学生,他真想丢他去小黑屋反省反省。他家医者可比御医还牛,他说了没什么,那这王子的身体就肯定没事。
多罗木王子察觉众人对自己态度变化,恼怒之余,心里更憋屈得不行。此时,却有宫使到来,让沈休文接旨。
众人见皇帝特地为他送来一整套文房用品,一时都沉默了。
怎么回事,沈休文是走什么鸿运了,居然让皇上待他比对亲儿子还好?
这样的恩宠,沈休文他是要上天啊……
有些人又想,莫不是,沈大将军又立了大功吧?
他们还真没猜错,沈茂同最近确实是又打服一波西南小国,为大宁赢下两份朝贡。
不过今日皇帝会这么做,原因却是因为他玩猜拳游戏输给了大女儿,只好借给她自己的名头,送东西给沈休文以示关怀和重视。
在宫中,端木福双手拢起成拳,放在端木镕面前,娇声道:“父皇再猜一把?”
端木镕拿起折子,瞥了一眼道:“最后一次,右手。”
端木福咯咯笑了,摊开掌心,道:“恭喜父皇,这次对了!晚点我就把母后的画本子送来给您。”
端木镕瞥了她一眼道:“福儿,你让朕给沈休文送东西,可知这样做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让他可能在国子学失去人心?”
那都是些骄傲的孩子,就算不嫉妒,心里多少也会有不平。
端木福嘟嘟嘴,笑着把棋子放回棋盒,道:“没事的,沈休文能搞定。”
“你倒是对他信心十足。”端木镕点点她的鼻子道。
端木福甜甜道:“父皇眼光好,我是信您才这样笃定啊!”
端木镕微微一笑,轻轻摇了下头。
端木福又道:“父皇,您寿辰在即,我想去凤凰山大福寺为您和大宁祈福。”
端木镕抬眼看她道:“我看你是想出宫去玩才是真的。”
端木福保持着笑容,上前捏住他的袖子道:“都是真的啦,祈福是主要的,玩是顺便的。父皇,您看我能像您以前一样微服出巡吗?我只要带个高欢就可以了。”
端木镕听她提起从前,不由也起了点兴致,沉吟道:“朕还真是好久没微服私访了。这样吧,下个月,朕挑出一天,带你一起出去走走。”
端木福眨眨眼道:“好吧,我听父皇的安排。”
端木镕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不满意啊?不满意朕就不带你去了。”
“满意,满意!”端木福揉着额头,“我要去!父皇说话算话!”
此时国子学内,宫人离开,又有俞司业带着御医和一斋仆不急不缓地走进甲斋。他示意斋仆把一捧崭新的课本放到沈休文桌上,自己走到多罗木王子面前,打量了一番道:“听说王子有痛症?快请御医看看吧。”
多罗木王子见他给沈休文送书,心里头就有不太妙的感觉。怎么回事,这俞司业才第一天就护上沈休文了?
多罗木王子现在着实心虚烦恼。本来他想仗着自己的身份,戏弄一下这个听说原先很白痴现在却走了狗屎运的沈二傻子,没想到却被糊里糊涂弄得肩疼不已。而且大宁皇帝还那么明显地优待沈休文,他早知道就不触霉头了,弄得眼下进退两难。
更糟的是,他的肩膀突然就一点不痛了。说不准,御医一查,也是毫无问题。那他岂不是白痛一场,还在众人面前坏了形象吗?
多罗木王子挡住御医的手,道:“俞司业,我刚才确实是肩痛难忍,当时只有沈休文碰到我,我有理由怀疑是他做了手脚。如果御医查出点什么,你定要给我个交代!”
俞司业点头道:“行,若是御医检查出什么不对,本官会仔细分辨,秉公办理。”
多罗木王子咬咬牙,也只好如此,松开手,给御医诊看。
过了会,御医道:“王子殿下身体康健,肩头也并无伤处。”
这一结论出来,众人已是意料之中。
俞司业平静地道:“多罗木王子,你大闹学斋,污蔑同学,当记一次大过。”
多罗木王子瞬间炸了:“什么!本王子不服!你们大宁人互相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