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文没想到俞家会这么做。
这是哪里的自信, 觉得皇帝会同意这桩婚事呢?
难不成,就因为昨天他和俞云有过一点接触?
俞峤说要算账, 是这么个算法?把他姐姐嫁给他?
这样的做法, 他也是服了。
沈休文一阵惊奇震愕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淡定。
猜都不用猜, 此事肯定是不成的, 皇帝定然不会不顾他的意愿同意镇国公的请求。
沈休文走进崇道院,视线朝俞峤所在的内舍甲斋瞥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想起看过的俞家资料,那熊孩子是对大公主有意思的?这是听说他和大公主要定下婚约, 所以把异母姐姐推出来,想来个一举两得?
就他那个对自家姐姐的恶劣态度,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荒唐事。
俞家女孩亲爹不亲,继母不爱, 摊上个弟弟又是这样的,也是倒霉。
沈休文微有些同情,不过也仅止于此。
回到甲斋教室,他扫了一圈,发现人又少了两个。除了最近经常缺席的罗朋和多罗木王子, 还有请病假的长宁侯世子李锐青, 上午还在的太傅之孙林润德和九王爷世子端木湑也不见了人影。
这两人交好,向来形影不离, 虽然身份显贵, 平日却十分低调。尤其那端木湑更是沉默寡言, 跟同为宗室的端木渝一比,简直像个隐形人似的。
云宗清待他落座后,探过身来轻声道:“沈哥,你中午没在,错过了一场大戏啊!”
沈休文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云宗清手挡在嘴边,凑近他道:“林润德他中午和端木湑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湑小王爷还砸了一个砚台呢,说什么既然你不信我,我俩就如同此砚吧,两人闹可僵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然后,他俩就各自赌气回去了?”沈休文漫不经心地道。
云宗清的语气却十分兴奋紧张地道:“不是,是他们都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他低了一度声音又道:“听说来的是神秘的鹰卫呢!”
沈休文拿起书册的手一顿,问道:“真是这样?”
云宗清用力点了下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问问杨哥。”他下巴转向杨和鸣那边指了指。
沈休文微笑安抚道:“我信你,只是觉得这事奇怪。”
被鹰卫带走,这是要去协助调查什么?最近也就皇帝遇袭的事吧。
沈休文心中疑惑,也没多说什么。
下午国子学放了学,他回到府中,得知皇帝让他明日中午进宫一趟。
到了次日午间,沈休文便去了皇宫。
大总管面色严肃地从内殿出来,看到他才有了一丝笑容,低声对他道:“皇上在忙,公子劝着点。”
沈休文点点头,走了进去。
此时里面端木福并不在,只有皇帝自己靠在榻上,亲自看折子。
沈休文上前行了礼,担忧道:“皇上,您别累着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皇帝虽然没被射伤到骨头,但肩头经络却是被损伤了好几条,肌腱也断裂了两根。任凭古代的金疮药再有特效,这没缝针的情况下,要长好,定然要好好休养才行。
严格来说,皇帝就该躺在床上起码七八天不能乱动。可皇帝服用了古代特效药,稍有好转就开始活动了,这样真不利于恢复。
端木镕正好看完一个折子,朝旁边茶几上扔下,捏了捏鼻梁,打算起身道:“休文啊,你不明白的。”
沈休文心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对于大权在握的皇帝来说,日理万机是常态,确实很难有休息的机会。
他忙上前搀扶,问道:“皇上,大公主怎么不在您身边?”
端木镕缓缓走到床边,打算平躺休息一会。他嘴角带出点笑意道:“她呀,生你的气,不想看到你就避开了。”
沈休文一脸囧道:“皇上,大公主生我的气做什么?”
端木镕笑看着他道:“怎么你自己不知道?”
沈休文糊涂了一会,猛地想起中午听到的消息,不由脱口道:“是因为俞云的事吗?”
端木镕在他帮助下躺好,闻言却挑眉道:“看来你和那俞家的小姑娘是真有事?”
沈休文忙道:“没有,没有!”
他有点无奈地将昨天跟俞家姐弟的一点交集仔细讲了一遍,又道:“皇上,我向您求娶公主,怎么还会去跟别的女孩有牵扯。”
端木镕眯眼道:“好,此事朕清楚了。你可知道,镇国公都向朕来恳求,让你和俞家小姑娘成亲了?”
沈休文跪在床边,望着他道:“皇上,您可不能答应他啊!”
端木镕打了个哈欠道:“你啊,是朕定下的女婿,旁人自然抢不去。好了,去看看福儿吧,别呆朕这儿了。”
沈休文露笑道:“谢皇上,那休文先告退了。”
端木镕轻轻拂动了下手指,很快疲累地睡着了。
沈休文走出内殿,在宫人的引领下,第一次来到了端木福的永华宫。永华宫在皇帝寝殿的左后侧不远处,跟后宫妃子所住的宫殿有个花园相隔。
沈休文到了正房门前,便被恭候已久的宫人请了进去。
端木福正在书房练字,听到宫人禀告,声音清冷道:“进来吧。”
沈休文眉头微挑,暗道,难不成还真生气了?他本以为是小女孩说笑的。
不过他刚走进房,就看到端木福冲他甜甜一笑,便又想,看来如他所料,并不是真有脾气了。
“休文见过大公主。”沈休文行礼道。
端木福挥手屏退宫人,走到他身边,上前自然地拉了他的手道:“休文哥哥,快来看看,我这写的字,跟你的像不像?”
沈休文闻言跟着她走到书桌旁,认真一看,有些意外道:“公主这是练了多久了?跟我的已有五六分神似了。”
他伸手去那练习纸,手中却一滞,原来端木福并未及时放开他的手。她反而另一手也抓了上来,高兴地道:“是吗?!我还以为只有一点点像呢!上次你在行宫写了字后,我有去找父皇要了张他摹写的,用来自己练。”
沈休文有点感动,用空着的左手竖起个大拇指赞道:“写得很好!”
端木福开心地晃动他的胳膊道:“那今天你写一张字帖留给我好不好?”
“好啊,”沈休文被她感染了情绪,也兴致高涨道,“我这就给你写,然后你练一遍,我看看你的笔法。”
端木福点头道:“好,好!”她松开沈休文的手,亲自要取新的宣纸给铺上。
沈休文一起和她弄好,略一沉思,便蘸笔挥毫。不一会,一首关于秋天的词便书写完成。
端木福一直注视着他认真的脸,感觉她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沈休文虽然说过要把大公主当作未婚妻来看,但思想上实际仍是把端木福当小孩看待,此时便自觉进入了家教老师的角色,让端木福练习起来,随后犀利地指出了她的一些用笔小毛病。
他上手调整了端木福的执笔姿态和手势,偶尔还帮着一起握着笔,让她感受笔划的走向。
端木福也是一脸严肃,一一记下。若不是她还想和沈休文讨论下别的事,她真想再多学习一会。
“休文哥哥,我有事想请教你。”她放下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