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端木浩惶恐不安。
虽已经年近而立、儿女成行, 也得到了从小最想得到的位子, 但他却一日都没有品尝到喜悦的滋味, 哪怕是登基的那一刻,人也是恍惚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想当帝王就要不择手段,也跟自己的兄弟们明争暗斗多年, 可真的弄到要逼死父皇、杀死皇弟,他其实也是有些抵触。
可他母妃疯了。从小教导他要韬光养晦、起码表面上必须温厚待人的母妃, 突然间就狂性大作, 直接弄瘫了父皇, 把他逼上了夺位的道路。
他没有办法, 他要是不做,他就会被母妃牵连, 到时也没有好下场。尤其因为一时心软, 他父皇就被沈大将军给救走了。
他只能一搏,谎称父皇殡天, 借着谢家的势力, 把大权尽量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他心里, 何尝对谢家没有忌惮,他估计他父皇都不会想到, 谢家私下的能量有这么大, 尽量都控制了一部分军队。
他本以为这会是他以后将要头疼的最大问题。
没想到, 如今他还是只能靠这股力量来保护自己, 不被沈休文的大军攻破京城。
是了,他父皇还没死,他那厉害的大皇妹和妹夫都不是好惹的。
端木浩,想到这点,心里又涌上一股恐惧。
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可没有一个是好消息。他和谢家使尽浑身解数,用了各种手段,也没能让那个被他父皇捧为大宁福星的沈休文陨落,反而被一步步紧逼,眼下几乎到了生死关头。
那些该死的地方官员们哪怕名义上还没有反他,也已经不拿他的旨意当回事了。如今他可用的人,只有谢家一脉。
“外祖,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端木浩低声吼着,似是责问,似是诉苦。
谢老相国被他特地请进宫上朝后,从头到尾就端站在大殿中一言不发。
下了朝,端木浩也没放他走,而是独自留下他。
端木浩对其它人的话都不相信了,唯独还愿相信他这个外祖的话。只要外祖开口保证,都会没事的,一切还有的挽救,他的心里才会安稳些。
无视端木浩慌乱的话语,谢相沧桑的目光从御座上缓缓上移,落在那块“建极绥猷”的匾额上。
他在这个朝堂站了将近一甲子,经历了两任寿短的皇帝,又当了承明帝三十多年的相国,现在看着自己的外孙也坐上了宝座。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初若不是想望至高的权力,他不会同意让女儿进宫。
他是谢家的罪人啊。他们谢家是走不到那个位置了。
“外祖!外祖!”端木浩见老头子一直都没有正眼瞧,更是一声不吭,心里既恼火又绝望。
谢相国终于把视线落在眼前无能的外孙上,他这辈子儿子们都算成器,就是女儿和外孙没有教好。
“皇上,老臣在。”他低头恭敬地慢吞吞道。
端木浩道:“外祖,你说小舅舅他能挡住沈休文吗?”快告诉他!快给他保证!
谢相国越发恭敬地微微弯下了上身道:“回皇上,老臣对彦卿有信心。”
端木浩长出了口气,一下子好像舒坦了许多,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静默了片刻,端木浩准备去后宫松快松快,便道:“外祖请回吧,在家好生休养。”
“是,皇上。”谢相国苍老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地应着。
端木浩冲他摆了摆手,突然是一刻也不想和这个深沉年迈的外祖待在一起了,立刻就先离开了。
谢相国瞧着他虚浮的脚步,紧紧地皱了眉,闭了闭眼。
当他伛偻着身躯,缓缓地走出宫门时,等候已久的大儿子立刻上前搀扶,父子俩一道上了马车。
“父亲,小弟密信送来,”谢大人踌躇了一下,颓丧地道,“他挡不住,让我们早做准备。”
谢相国早有预判。这些年他对沈休文这个突然冒尖的大宁福星关注颇多,更是暗地里做过多番试探,也派人给他使过不少绊子,更是用了家中死士几次暗杀他。
但是,可能天意难违,老天爷就是护着他,谢家的动作竟是没有一次成功。
他见东军都督也挡不住沈休文的两个月,就知道大势已去,他想要让端木浩坐稳皇位的意图是要付之东流了。
谢相国沉默了会,道:“我让你安排的事,做好了吗?”
谢大人点点头道:“三儿和七儿都已经秘密送到四弟那里去了。”
若是旁人听到他这番话,必定是要吃惊不已。谢相国的二儿子不是早年已经故去了吗?谢大人的嫡三子和谢彦卿留在谢家排行老七的庶长子不也是年前就暴病而亡了吗?
谢相国长长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就好。”
当年三儿子谢彦卿叛逆,离家出走四处闲逛。庶出的四儿子也跟着有样学样,他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家门,只说他是死了,多年后倒成了谢家保留香火的一线希望。
“父亲,我们在劫难逃了吗?”谢大人一向沉稳,可如今听闻沈休文的大军已经到了京城百里之外,他们谢家成为逆贼的头目,这心里头也着实忐忑。
他和发妻私下不止一次埋怨妹妹的莽撞之举,哪怕他知道他爹心里也是有些谋反的心,可他爹一直深谋远虑、谨慎行事,万不会是要这样的局面。
她妹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要杀夫弑君,便也做的彻底些,把皇帝弄瘫了却不把人马上弄死,搞得被人救走,现在无比地被动。
谢相国看了眼大儿子,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却是平静地道:“听天由命吧。”
谢大人的肩膀顿时又塌下去了几分。听天由命,也就是他们家真的要完了。
这边端木浩惧怕不已,谢家愁云密布,那边北昭的公主府中,皇帝的身体状况却也是不太好。
端木福腹中的胎儿如今已是七个多月,她一手护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扶着高欢的手背,有些艰难地从端木镕的病床边站起,唤了乔御医到书房说话。
乔御医到地方就给她跪下了,头埋在地上请罪道:“殿下,老朽无能,请您恕罪。”
端木福心里本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更是咯噔一沉,深吸了口气,缓声道:“父皇还有多少时日?”
乔御医沉默了会,低声道:“回禀殿下,以丹吊命,约莫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
端木福捂着肚子,觉得内里隐隐疼痛。她闭了闭眼,道:“此事不得外传。”
“是,殿下,”乔御医忙保证道,“老朽绝对守口如瓶。”
端木福又深呼吸了两口气,对他道:“你起来吧,我有些腹痛,快替我把脉。”
乔御医吓了一跳,这若是大公主的胎儿他也没保住,他这条老命真的也不用要了。
他也没起身,急忙跪着前行,抬手给端木福仔细诊脉。
过了会,他担忧道:“殿下,您微有流产之兆。所幸您的状况并不严重,我给您开几付安胎汤,您这几天卧床休息,就能好转。”
端木福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心中暗暗愧疚道:我的儿,这两日娘让你难受了。你不要弃娘而去,娘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们一起等你爹回来,好不好?
这两日,端木镕的病情突然恶化,她既要看顾他,又要处理各项政事,要保证对前方的补给,再又担心沈休文,可说是忙得焦头烂额。
虽然一直很小心,可到底还是因为疲累紧张难过,连累到了胎儿。
端木福请来公公沈茂同,对他说了父皇和自己的状况。
沈茂同对皇帝的身体心里早有数,只是盼望着他能坚持到休文拿下大皇子的那一日罢了,如今听了尽管伤感,但也没太意外。
倒是端木福有流产的症状让他很是忧心。休文临走可是把人托付给他了,这若是等打完仗让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怕是要痛苦不已。
沈茂同忙道:“公主,您这些日子就好生歇息,皇上和外头的事,臣必当尽心竭力为您分忧。”
要他说,他家这位公主儿媳也是太过要强,虽然能力不错,但女子体弱娇贵,哪像男人能经得起繁忙的事务日复一日的磋磨。
端木福点点头,又道:“公公,您的身体可能吃得消?”、
沈茂同在送皇帝来的路上受过寒,随后在北昭就一直时不时地伤风感冒,身体较之往年要差了许多。
沈茂同拱手道:“臣已大好,这些事没问题的。”
端木福也没办法,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是有,但能住持大局的,也就沈茂同一个。
“那就拜托公公了,”她温声道,“待会我传令下去,让李大人他们这些日子都听凭您的吩咐,如有要事,可随时过来找我。”
“是,公主。”沈茂同应下。
端木福微微松了口气,想到父皇的事,却是又一阵难过。
她极力压下心绪,把手头的事做了安排后,才回到主卧休息。
“高欢,驸马现在到哪了?”端木福躺着眯了会眼睛,突然出声道。
高欢在帷帐外面答道:“殿下,驸马爷已经到京城百里外了,想来不日就能又有捷报传来。”
端木福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她的文文不负所有人的期待,离拿下谢家和她的蠢大哥又近了一步。
只是,她好想他啊。好想,好想。
端木福手抚触着微微发疼的肚皮,眼神又深沉了下来。
“高欢,把父皇的事传信给驸马,但我的事不可透露半句。”她吩咐道。
“是,殿下。”高欢应道。
过后不久,端木澈和沈锦辉前来探望端木福。
沈锦辉毕竟是半大小子了,并没有进内寝,只在外头问了安,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端木澈想要见见端木福,被端木福喊进了屋说话。
“皇姐,您怎么了?”端木澈小跑到她床跟前,小脸担忧地看着她,问道,“是肚里宝宝闹您了吗?”他总听他皇姐夫管大皇姐腹中的娃娃叫宝宝,因此也跟着这么喊。
他还挺喜欢这么喊,感觉听着很亲切,很宠爱。若是以前也有人这么喊他就好了。
端木福微笑伸手拉住他的小手,道:“是啊,他可能比较顽皮。”
端木澈坐在床沿上,对着有些隆起的锦被部分道:“宝宝,我是小舅舅,你要乖乖的,不要让皇姐难受,知道吗?”
端木福笑了道:“他现在还是很乖的。”
可她刚说完,肚子就一阵疼。
端木澈则是睁大了眼睛道:“皇姐!皇姐!刚刚是不是宝宝动了?!”
端木福忍过去疼,有点气虚道:“是啊,刚才宝宝好像踢了我一下。”她心里也是又惊又喜。虽然以前也有胎动,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明显。她左手是一直搁在肚子上的,刚才似乎恰好被宝宝的脚踢到手心。
端木澈兴奋地拉着她的右手,高兴道:“皇姐,我看到宝宝动了!我刚才看到了!”好神奇,好有趣啊!
端木福点了点头。
端木澈扭过头仔细看她,才发现她的额头都冒汗了,忙着急地喊人进来。不一会乔御医也来了,再次诊了脉后,道:“殿下不必忧心,孩子好好的,不过您还是得多休息,不能轻易移动。”
端木福放下心来,道:“好,我会的。”
等乔御医走了,端木澈才又到了端木福跟前道:“皇姐,您好好休息,小澈明日再来看您,行吗?”他在大皇姐身边的日子虽不算特别长,但这些时光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开心幸福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端木福出事,也祈盼着他的小外甥顺利出生,别像他一样早早没有了娘。
端木福笑了笑同意了。
端木澈又去看了他父皇,但只在大总管带领下进屋瞧了一眼就被劝走了。
可是只那么一眼,他就觉得他父皇好像比以前更糟糕了。他的眼睛紧闭着,面色苍白,嘴歪着,嘴角似有口水正在滴下。
第二天他忧心忡忡地再去看望端木福,尽管已经收敛了神色,但还是被他皇姐立即看了出来。
“怎么了,小澈?”端木福见他对自己一直心诚,对他也是日渐爱护关照。
端木澈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难过地道:“皇姐,父皇,父皇好像又有些不好了。”
端木福喝着药汤的手微微一顿,放下碗,问道:“你去看父皇了?”
端木澈点了点头,把他看到的景象说了一遍。
端木福沉默了一下,面色凝重道:“小澈,皇姐不瞒你,父皇他,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啊!”端木澈睁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眼睛湿润,不一会就流下眼泪来。
“皇姐,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他不敢置信道。尽管他知道父皇情况不太好,但从来没想过他父皇就要宾天了。他,他,他马上就要没有父皇了吗?
端木福盯着他,见他哭了,心里某根弦松开,沉默地点点头。
端木澈拉住她的手,哽咽道:“皇姐,这可怎么办啊?真的没有办法救父皇了吗?”
端木福抬手擦去他的眼泪,语气低沉道:“贤妃给父皇用的药太狠了,父皇能撑到如今已是上天保佑,如今用还元丹吊着一口气,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
端木澈呜呜地哭了起来。
端木福摸了摸他的脑袋,自己也眼眶湿润,不久落下泪来。
高欢闻听动静,立即上前轻声劝道:“殿下,您刚喝了药,实在不宜激动,请保重凤体。”
端木澈听了他的话,忙自己抹了抹眼泪,着急劝道:“皇姐,您别哭!我,我也不哭了!”
端木福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等自己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对端木澈道:“小澈,此事事关重大,你先不要对外面透露了风声。”
端木澈忙应道:“我会的,皇姐您放心!”
端木福看着他稚嫩带着真诚的面容,默默地摸了下他的脑袋道:“你先回吧,我休息一会。”
“好。”端木澈给她行了礼,就告退了。
端木福侧躺下,睁眼想了会事情,吩咐道:“再派两个影卫给小澈,在回京之前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是,殿下。”高欢道。
沈休文不知道他的福福正在承受可能流产和皇帝即将去世的压力,他手头前一封信上还写着北昭一切皆好,所以能继续比较安心地推进战事,如今正在收紧对京城的包围圈。
他与谢彦卿所领导的南军主力已经两度交战,把对方每次都打得后退十里以上。
不出意外,哪怕是一直这样打下去,他也有信心在一个月内打进京城。
但是,他也并不是那么想要和对方弄得你死我活,也并不想把古老雄伟的大宁首都毁成一片狼藉。想到这样的地方,极有可能千百年后成为后世的文物古迹,他就真有点担心自己变成历史的罪人。哪怕事情并非因他而起,可也是有他参与,才导致墙毁楼倒。
他想要尽可能地不碰京城的一砖一瓦,把这个地方在后世完整地传承下去。
同时,他其实也不想亲手让自己的老同学丧命在战场上。
所以,沈休文很快就修书一封,派人暗夜送到了谢彦卿的营帐。
谢彦卿屏退左右,展心一看,原来是沈休文对他的招降书。
沈休文说了,只要他肯率军投降,保证不杀一兵一卒,保证他的性命安全。
谢彦卿笑了,笑得极为苦涩。沈休文直白地把形势告诉了他,为他分析了利弊,也把条件列了出来,就看他接不接受。
老实说,他还是有些心动的。
可是,他能接受吗?只能不能。
他相信以沈休文的人品和性格,确实能说到做到,说放过他,就放过他,可能还一点不会牵连他的家眷。
可是,他沈休文不是皇上。有皇上在,沈休文的一千个一万个保证,以后都可能变成空口白话。他们谢家犯下了如此大罪,按律定然是要诛九族的。
无论是他爹、他哥,他姐姐,还是他自己都很清楚,他们既然做了这事,这项上头颅能否保住,完全就看他们扶持的端木浩能不能立得住了。
皇上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谢彦卿端详着沈休文日趋完美的字体,笑着笑着,却是默默红了眼睛湿了眼眶。
他不如休文啊!文不如,武不如!
沈休文收到谢彦卿的回信,说是想要单独见面细聊一聊,给了个时间地点。
他看了下这个地点,许久后叹了口气,暗道,这次的招降是不成了。
但见还是要见的。既然谢彦卿相请,他去一趟也无不可。
或许战事也能很快结束了。
谢彦卿得知沈休文答应会面,神情一时有点恍惚。沈休文,竟是真的还念着他们的同斋之情吗?
只是,他们现在站在对立面,再也不能如当初那般融洽相处了。
决心已下,他也不容自己后悔犹豫,立刻把自己的秘密布置安排了下去。
这一年京城的春日比往年要来得迟一些,此时已是三月末,山上的杜鹃还一朵未开。
沈休文应邀来到当年他和谢彦卿等人一起踏青过的小山谷,心里却是想着以后等他们家孩子长大些了,他和福福可以带着宝宝来这里玩。
此时缓坡上,谢彦卿一袭白袍,带着半边银制面具,坐在一架古琴前抚曲。案角还放着可驱虫的香炉,香烟袅袅,远看还挺有一番意境。
沈休文不由笑了一下。得,他的老同学哪怕弃文从武了,骨子里还是留着文人的血液。
他抬手让赵元等候,自己边聆听边走了上去。
待一曲结束,他才笑着开口道:“彦卿,好久未见。”
谢彦卿松开琴弦,微微笑了笑,站起来看向他,温声道:“是啊,休文,别来无恙。”
话毕,两人却是又沉默。
沈休文背手而立,观望着四周的风景,抬手拨动了一下琴弦随口道:“这里倒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谢彦卿嘴角一紧,复又放松地笑道:“休文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今日我请你来,只是想跟你叙叙旧罢了。”
沈休文转过头,看他,笑着道:“我随便说说,不过彦卿你就算是有埋伏,我也不怕,你信不信?”
谢彦卿看着他如约只带来了一个随从,不由挑眉道:“难道你真的不惧?我实话坦白,休文,我还真的埋伏了,想请你回京城见见皇上。”
沈休文一点不成惊慌道:“其实我也很想回去见见大皇子,想问问他对皇上有什么要说的?”
谢彦卿见他是真的毫无担心,一派成竹在胸,不禁眉头紧拧了下会,用指尖划出一道长音道:“休文,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便是你了。居然自投罗网,还这么镇定。”
沈休文捏住他的手腕,依旧笑着道:“谁自投罗网,可是不一定呢,彦卿。”
谢彦卿见自己发出了讯号,竟然不见一个士兵上来围捕,不由面色大变。
他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却被死死地扣在了沈休文的虎口中。
“你,你怎么没事?你是让人如何潜入这里的?!”谢彦卿咬牙切齿道。
案上香炉中点的香可是上等的松筋软骨散,普通人闻上片刻便会昏迷过去。他的武力一直不行,只能在后方坐镇。这次来,他是想过武艺高超的沈休文会直接捉了他,所以才做了准备。
而在这周围,他可是布置了近千兵力,并且在外围也有两万人。
沈休文笑了笑道:“我自然有解药。彦卿,这等行事可不像你的作风。不过,我也理解。现在就等你随我走吧。”
谢彦卿想要反击,他也是有服用解药的,但在他一手被拿捏住的情况下,他的攻击仿佛鸡蛋碰石头,立刻就将自己弄了个满身狼狈。
沈休文接过赵元递来的绳索,给他双手负后系了个死扣,淡淡笑着道:“得罪了,彦卿。”
谢彦卿心如死灰,整个人的气势一时全无,任由他捆绑。
沈休文拉着一端绳,对他客气地一摆手道:“请。”
谢彦卿看着他的面容,真正理解了为何沙蒙人对沈休文是如此忌惮害怕。
沈休文将计就计,反过来擒住了谢彦卿后,就立刻组织了阵前宣传。他本就让自己的大军兵分三路,一路跟他围捕山谷内外的南军,一路劫取了南军唯一的粮草补给站,另一路则突袭谢彦卿的主营。
南军得知主帅被捉拿,粮草被劫持,一时间是乱成一片,最后又是逃的逃,被俘虏的被俘虏,躲进京城的躲进京城。
事后,赵元禀告道:“大人,在主帐找到了兵符,还有一封谢相国的信。”
沈休文看完收起两样东西,沉思良久。
谢彦卿坐在被关押的帐中,不喝水,也不吃饭。
沈休文过来看他,轻叹道:“彦卿,你这又是何苦。”
谢彦卿仰着头望着虚空,不言不语。
沈休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我刚才冒昧看了谢相国给你的信,知道你们谢家走到这步,也有迫不得已之处。若是你配合我,我向你保证,尽力保你一家妇孺幼小性命如何?”
谢彦卿闻言眼珠子终是动了动。
他缓慢地扭过头看向沈休文,嗓子干涩沙哑地道:“休文,你的保证能做到几分呢?”
沈休文知道他是不信任皇帝,想了想道:“我不说十成把握,但九成也是有的。”斩草除根,这点对他来说,还是脱离道德的手段。
以谢家百年来的家教,其实有谋反之心的怕是也只有谢相国。而谢相国如今已经是在后悔了。
而他也相信,在他和福福主政的时代里,对待像谢家这样的后人,应该有更好的处置方法。
谢彦卿神情缥缈地笑了笑道:“九成吗?多谢休文了。”
沈休文见他如此,也不生气,只是对他道:“你再想一想吧。”
他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家把你大哥的三儿和你的长子送到了你二哥那里,你就算不为京城的家人想一想,也该考虑一下这点你父亲苦心想留下的血脉。”
谢彦卿浑身一震,失声道:“你,你,你如何得知?”
沈休文让赵元送上饭食,也不答话,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