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娘随手把玩着发梢,轻描淡写道:“我们本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找死,非要找人来杀我们。他觉得那些苍蝇着实烦人,便问我要不要一劳永逸。我说好,这才杀了他的。仔细想来,那算是我第一次杀人了,也正是从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杀人,这么管用。”
燕七娘的话里有两个“他”,一个是上官毅,另一个,想必就是带她走的那个人了。她当时不过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女童,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躲不过上官毅雇来的众多杀手,但那个“他”又是谁呢?
“他是谁?”宋天敬问道。
燕七娘望着宋天敬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微微上挑的眼像极了那个人,她有一瞬间的晃神,直到宋天敬又问了一遍,才回过神来。
“你只需要知道,上官毅他该死,就足够了。”
如果燕七娘所言非虚,那么上官毅的死确实怨不得她,就是不知道她跟上官雷的说法究竟孰真孰假,宋天敬开始后悔自己掺和进来了。
“既如此,你杀了上官毅也算是报了仇了,就放上官雷一命吧。”
“我要真想杀他,你以为他还能活到今日吗?是他自己非要找死,我有什么办法?”燕七娘很是不屑。
这话倒不假,昨天他们也在场,燕七娘一开始确实是没下杀手的。
“那你到梁州做什么?”宋天敬问道。
“杀人。”
“你怎么又要杀人?”宋天敬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我说了,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燕七娘眯起微微上挑的凤眸,目光凝聚在顺水而来的一艘小船上,朱唇轻动,“来了。”
“什么来了?”宋天敬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桥下的水道上果然驶来了一艘船,见燕七娘动身准备跳下去,慌忙拉住她不许她动,“你又要杀谁?他又为何该死?”
燕七娘看他又急又气,誓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破天荒地解释了起来:“这艘船里坐的人叫窦年,家中虽不算富庶,但尚可以维持生计,还能有些盈余。可他却亲手溺死了四个女儿,就为了给以后的儿子省下口粮,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燕七娘杀人从不解释,今天一破例就破了两次。
宋天敬是江宁宋家的公子,从小便被人捧在手掌心,哪里知道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事?为了生儿子,就把女儿溺死,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想像的。
“所以,你还要阻止我吗?”
宋天敬讪讪地松了手,不再管她。
说话间的功夫,小船已经穿过天桥,驶到另一边去了。燕七娘自腰间摸出一把飞刀,朝小船掷去,飞刀自窗而入,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声惨叫,小船上一下闹了起来。
杀人真的能够解决问题吗?宋天敬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他忽然觉得,这江湖,这世界,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有趣了。
第十七章
宋天敬回到客栈的时候,孟进之和上官雷早已经回来了。上官雷就是躺着躺着觉得手臂实在疼的紧,便去找大夫开些止疼的药,没想到大家这么关心他,还特地出去寻他,又是感激又是抱歉。
宋天敬张张嘴想问问燕七娘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可又觉得没意思,便作罢了,左右他们不再插手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钱老闆又派人来请了一回,这次他们没有推辞,用过早饭便跟李管家一起去了钱府。
钱府位于梁州城中的繁华地带,三面临街,不与周围的邻宅相连,独自一人占了大半条街,远远的看去,宛如一个体型厚重,四面方正的堡垒。顺着老管家的脚步走去,一进门,便是一座雁翅照壁,照壁的两边与主壁形成斜角,宛若一直振翅欲飞的大雁。照壁上刻瑞兽吉禽,旁边还题着几句诗词。这高达数米的照壁皆由一块完整的石料切割打磨而成,谈歌对石料没什么了解,也分不出好坏,仅从能够寻来一整块如此巨大又完整的石料来看,这个钱老闆必非一般富商。
李管家一路将他们领到了大厅,他们到时,钱老闆早已坐在堂上等候。
那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戴着一顶商人惯戴的四角帽,生得面阔口方,直鼻疏眉,此刻脸上正堆着笑,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几位少侠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钱老闆客气了。”孟进之忙道。
“来来来,各位少侠快请坐。来人吶,快将我珍藏的那一罐雨前龙井拿出来,给个几位少侠尝尝。”招呼几人坐下后,钱老闆的目光落到谈歌身上,“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师承何派呀?”
孟进之、宋天敬和徐叔夜三人他昨晚是见过的,而程松雪一身绑袖小靴的江湖打扮,自然也很好联想到君子门。至于谈歌,她一身淡粉色缎面衣裙,外罩一件白色比甲,梳的又是中原女子的发髻,乍一看去,倒像哪里来的官家小姐。
“我姓谈,无门无派。”谈歌不失礼数地答道。
孟进之见钱老闆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起身解释道:“谈姑娘并非江湖中人,她自西域而来,此番是要与我们一同去江南的。”
钱老闆身居商场多年,最懂待客恭维那一套,笑着接话道:“原来是位远方的客人,那鄙人可更要好好招待了。鄙人不才,曾跟西域的延远司做过几回生意,也算是去过几次西域了。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