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个,徐叔夜倒守口如瓶起来,“此事事关师命,我不能告诉你。”怕谈歌不开心,又补了一句道:“不过你放心,此事与你无关,与澹臺月亦无关。”
谈歌看他解释的样子,好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她忽然想起在天水城时,他一看到她就避之不及的样子。谁能想到,这才半年不到,就被她训得服服帖帖了。“既是找人,你为什么不问问程……”提到程松雪,谈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程姑娘玲珑心思,若请她去查,很难不被看出端倪。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徐叔夜的回答谈歌其实也能猜到,她没有找程松雪查澹臺月的事,怕的也是这一点。
九月还未到,江宁这边已经热闹了起来。除了九月末皇帝亲临,月初时,富甲一方的宋家还有两件喜事,一件是宋家老太太大寿,一件是宋家大少爷的小公子满月。为了给皇帝南巡创造良好的治安环境,宋家两件喜事合为一件,要赶在那之前办完。是以这才八月中旬,各地商贾和江湖人士就已经开始扎堆在江宁出现了。
江湖人多起来,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住在寻常的客栈里,保不齐被几个想接江湖令的人认出来,到时候动静闹起来,可就麻烦了。所以他二人特地选了一间江湖人不敢造次的客栈,没错,就是小沁楼。
小沁楼是无方园的产业,无方园的风评本来就不好,加之燕七娘声名在外,没有几个江湖人这么不识相自己主动来找死,所以对于谈歌来说,这里是最好的落脚点。
小沁楼虽名为楼,但更像是一座园林,每个客人都有独立的院子,地方宽敞,环境清幽,当然了,价格也很不菲。
“听说,你杀了归园庄的人?还气得他们发了江湖令?”他二人与燕七娘虽算不上熟识,但也算打过几次照面。
“人不是我杀的。”
燕七娘却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你不必同我解释,我又不会把你供出去。我只是听见归园庄的人倒霉,就忍不住要开心开心。那帮冠冕堂皇的伪君子,表面上装的大义凛然,背地里,脏着呢。”归园庄为了垄断生意,联合当地官府,一连拔了她无方园十几处产业,教她怎能不恨得牙痒痒?燕七娘转身欲走,步子还没迈开,又折回来,犹豫了一下问道:“宋家那小子,腿怎么样了?”
以前不提没发现,现在一提,谈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初上官雷死时她便发现宋天敬与燕七娘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后来在蜀地,燕七娘又独将十一鹤的消息透露给了他,而今竟还惦记着他的伤腿,看来他们之间,有故事啊!
“有医仙叶横亲自诊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你若不放心,不妨去宋府问问,他们应该比我们到得早才对。”
谈歌说前半句时,燕七娘心里暗松了口气,听到后面,一双柳眉登时竖了起来,“年纪不大,嘴巴倒是不饶人。”燕七娘冷哼一声离开。
徐叔夜在旁的事上都是观察力超群,可要论女人的心性,那是拍着马也及不上谈歌的。
“她什么意思?”
谈歌轻笑一声,推门进了院子,“还能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了呗。”
谈歌他们所住的院子位于小沁楼的中心地带,是景观最好的一处院子,她放好行李之后打算开窗通通风,谁知竟又看见一个熟脸孔。
“韩秀秀?”
徐叔夜闻声也看过去。
当时天水城行云镖局的那场婚礼太过戏剧化,但凡经历的人,都很难忘记。
挤挤挨挨的碧荷池塘对面是一方凉亭,凉亭下,一个女人侧身而座,她的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被栏杆挡住了,看不真切。
以燕七娘的脾气,怎么会容韩秀秀在这小沁楼里?
谈歌想不明白,出了院子,朝对面的凉亭走去。
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个女子竟真是韩秀秀,不仅如此,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韩秀秀见有人靠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他睡着啦!”而后主动抱着孩子走到谈歌和徐叔夜身边,“你看我的孩子,他可爱吗?”
谈歌嘴巴动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吕崇武才死不久,韩秀秀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孩子?看来她是真的疯了。
“很可爱。”
一直不曾说话的徐叔夜出声道。
他看向韩秀秀怀里那个熟睡的婴儿,眼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初见时,觉得他冷漠、不好打交道。同行后,又觉得他自负,心高气傲。清风草堂中,他挡在前面,好像能顶住一切的风暴。如今才知道,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笑,会恼,会心生怜惜啊!
韩秀秀很开心,抱着婴儿轻轻摇了几下,扬起脸笑道:“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谈歌瞥向徐叔夜的神情骤然拉了下来,耳根烧得通红。
“哎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疾步走过来接过韩秀秀手里的孩子,把包着婴儿的小棉被拆开,“这么热的天还裹那么多层,孩子要给你捂出痱子了!哎!”
韩秀秀听了立刻紧张起来,手足无措地望向那个给孩子“松绑”的男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她说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是我害了他,是我!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就不会死。是我杀了他!我是凶手!我是凶手!”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身子不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