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夜眉头微微抽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澹臺月身上的匕首,从身后抵住她的脖子。
“你骗我。”
澹臺月丝毫不惧,“我骗你,你能如何?你敢杀我吗?”
杀了她,谈歌也会死。
“你……”
澹臺月被徐叔夜禁锢住,月姬一步步走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道:“谈歌,你听见了吗?”
澹臺月猛地脑中一震,又剎那的恍惚,她惊慌道:“你在干什么?!”
月姬不理会她,越走越近,一遍一遍地问,“谈歌,你听见了吗?”
月姬的声音仿佛一句句魔咒,冲击着她心里的那把枷锁,一声一声,每一声都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谈歌,你听见了吗?”
这最后一声呼喊,谈歌终于睁开了眼睛。长时间的窒息令她的头脑有些缺氧,她失了力气瘫到徐叔夜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充满血腥的空气。她看见许久未见的徐叔夜,看见他满是担忧的神情,用力抱住他,喜极而泣。
“是我!是我!”
黑暗过后的光明总是令人倍感珍惜,谈歌看着眼前这个真真实实的世界,终于彻底回来了。
澹臺月,就是她对月姬的恐惧,月姬的出现,逼着她直面这种恐惧,战胜这种恐惧。
谈歌看着咫尺之外的月姬,没有向她道谢,因为,她的不幸也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今两相抵消,只盼从此天涯陌路,永不相见。
“对不起。”
月姬留下这一句,带着柏长风飞身而去。
多年的恩怨,在今日画上了句号。同样发生在今日的,还有新的恩怨。
宋天敬一点一点地爬到宋云澜身边,抱着父亲血肉模糊的尸首,压抑了许久的泪终于喷涌而出。
他的声音悽厉而悲怆,早就没了那个阳光少年曾经的爽朗,留下的,全是怨恨与不甘。
帝王的权柄是一把血染的刀,滴下的每一滴血都是无数条无辜的生命。
宋家新丧,照理说那些宾客应该留下来上柱香的。宋家落难时,他们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又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宋天敬已经见识过人心是多么冰冷的东西,将他们全部轰了出去。
江藜一身孝服,扑在丈夫灵前悲痛欲绝。那声嘶力竭的哭喊,一遍一遍提醒着宋天敬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做梦,他的家人们,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在这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作为朋友,他们只能以无言的姿态,默默站在他身后。所有人心里都知道,这场灾祸,并没有真正过去。
“师兄,你是不有事情瞒着我?”离开了宋府,程松雪开门见山地问道。
当初她在那酒楼上看见的人,就是纪十五,而柏长风是当时包下酒楼的人。师兄素来随性,不会同柏长风这等汲汲营营是朋友,况且近来师兄正在逐步接手君子门的事物,唯一的可能,便是与君子门有关。
程松雪玲珑心思,纪十五知瞒不住她,索性将一切都说了。从一开始,君子门就是朝廷的眼睛。
难怪,难怪师父一直与那个负心汉有联繫。师父说自己是江湖草莽,而对方是官家身份,不好得罪,所以才不敢将事情做绝,事实上就连师父领她进门,恐怕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她曾发誓,今生不受他一点恩惠,她以为,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到头来,竟是个笑话!
程松雪自嘲地笑了笑,“他在哪儿?”
“阿雪,除宋家是皇上的意思,即便是吴大人也改变不了。”纪十五想要劝阻,“权术之斗,在于制衡。如今为了除掉柏长风的轻卫团,皇上可以暂时放过宋家,可只要左相一日不倒,宋家始终都是上位者眼中的一根刺。这天下都是他的,与他作对,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我问你他在哪儿?”程松雪像是完全没听到纪十五说什么一样,又问了一遍。
“阿雪!”
没了柏长风,吴渊的显得更加重要,皇帝南巡的一应事务,皆要经他的手。此时,他已经带着南巡队伍与先一步赶到的皇帝会和了,就住在地方官特意为皇帝修建的行宫中。
轻卫团的军卫们都是月姬和柏长风千挑万选,一手带出来,为得就是当皇帝的刀,皇帝的甲。可是如今皇帝的作为却令他们寒心,皇帝要除轻卫团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们人人自危,当起职来,教往常懈怠了许多,所以程松雪没费太多功夫就见到了吴渊。
“谁?”吴渊从床上惊坐而起,待看清来人后才松了一口气,“阿雪?”
“究竟要怎么做,皇上才能放过宋家?”程松雪对他的反感和憎恶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也丝毫没有减轻,她径直将要问的话问了出来,并不想与他有其他的交流。
这是程松雪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吴渊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忙起身点灯道:“下次你来找爹,直接教人通报便是了,这大晚上的翻墙越窗,若是与轻卫团冲突起来,伤了可就不好了。”
程松雪并不理会他的殷勤,她只关心她想知道的事。
吴渊有些尴尬地把手从为她搬好的凳子上移开,看着程松雪道:“爹知道,你与宋家有交情,可宋家毕竟是左相的爪牙,若不拔除,任左相只手遮天,皇权动荡,天下将大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