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厨泉躺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旁边的马匹,身上也是汗流不止。再看四周,两种不同服色的人,躺了一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温顺的战马四处游走,试图想唤醒倒地不起的主人。鲜血溅得地上一片腥红,吸引了无数蝇虫。
在心跳逐渐平静,呼吸也平缓之后,呼厨泉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战马旁边,摘下一个水囊来,开始喂战马喝水。又伸进袋子里,抓了一把混了盐粒的草料来,送到战马嘴边。
对于他们匈奴人来说,马匹就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虽然他们的很多地方在逐渐汉化。但在对于马匹的热爱上,却从未减少毫分。
战马平时都不会用得太厉害,只有交战的时候,才会发起冲锋,剧烈运动之后,马匹也要得到及时的休养。必须及时给马匹补充食物和水分。不然就会用废。几次之后,这战马就没有用了。
当年汉武帝打匈奴,十万以上的战马出塞,回来的却寥寥无几。就是因为千里奔袭虽然好使,但对马匹来说,真的是一种莫大的伤害。有些马,可能跑着跑着就跑死了。要不是历经几十年的积累,汉朝有了一定的家底,又在草原缴获无数。这仗早就打不下去了。
呼厨泉喂完自己的马后,又在地上走来走去,见到一个匈奴人就踢上一脚,并大骂道:“还在地上挺尸作甚,再不起来,并州贼兵又要来了。”
地上的匈奴兵再精疲力尽,也都会挣扎着爬起来。先安抚好自己的坐骑,然后再让自己喝水进食。
收拢部众之后,呼厨泉扫视一圈,见人又少了几十个,不禁破口大骂:“高干匹夫,千万别落到乃公的手里,否则必让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并州骑凭借着熟悉地形和补给优势,开始在各处设下口袋,围猎匈奴骑兵了。南匈奴於夫罗的部队,他的族人和一些流民、山匪,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余人。他们这五千人,要在上党南部搅动风云,势必要分兵。
按李利的要求,那就是声势搞得越大越好。於夫罗也听了,于是兵分数路,在各县劫掠。这才是上党人人自危,觉得到处都是匈奴骑兵的原因。
只是这么一分兵,并州骑就抓住机会了。官道就这么几条,骑兵不可能走没有道路的荒野。于是并州骑就在必经之处,设下埋伏,见人多就放过,见人少就一拥而上。
几次搞下来,匈奴人胜了几次,也吃了几次大亏。呼厨泉这一次,就亏了血本。他作为於夫罗的弟弟,身边跟着的人,个个都是南匈奴的勇士。不说百里挑一,也相去无几。可是呼厨泉在经过这里时,却遭到了并州骑的埋伏。
两轮箭雨,就被射翻了十来个。然后操刀子对冲,又折了几十个。当然,在这里埋伏的并州骑也没能讨到好。他们本来以为自己这边的人数和匈奴人数差不多,自己又占了埋伏的优势可以打敌人个措手不及,谁曾想这伙百来人的匈奴人,竟然悍勇如斯。剩下的几十人,竟然死战不退,和他们进行白刃战,把他们几乎给全歼了。
不是并州骑弱,而是他们碰到的,是南匈奴精锐中的精锐。也只能怨他们运气差了。不过就算是如此,呼厨泉心痛得都快滴血了。这些并州佬,死多少并州有多少。而他的精锐,死一个却少一个。这能比么?
跳着脚指天画地的骂了一通。呼厨泉这才引着残部,收拾了战利品呼啸而去。见到兄长於夫罗后,呼厨泉就沉着脸道:“单于,不能这么干下去了,再要是分兵,我们就要被高干这厮给慢慢吃干净了。”
自从并州会剿以来,南匈奴这边,算是伤亡、逃亡的,都有小千人了。现在光打仗,却又没有补充的。再这么干下去,就算帮李利夺了上党,可是自己手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和李利讲条件呢?
於夫罗年纪轻轻就在外征战,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沉吟一会,就道:“行,不分兵了,我们集中全力,攻打一县。”
打哪里?自然是打泫氏县啦。这里地势平坦,四面除了个长平亭,就无险可守。正是骑兵发动冲锋的大好战场。
说干就干。于是南匈奴部众集结之后,就转头向着长平亭奔驰而去。长平亭这里,以前是古战场。历史上着名的长平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如今这里,依然荒无人烟。行走在这片荒野,时不时还能在蒿草之中,发现半隐半露的白骨,以及锈迹斑斑的兵刃。
就在这里,杀神白起,挖了个大坑,活埋了几十万赵卒。几百年来,这里一直流传着阴兵野鬼的传说。而种种奇怪的传说附会加持之后,这里更是成了生人勿近的禁地。有些结伴经过这里的商队,也常说这里是阴风阵阵,令人心里发寒。
不过,因为官道要经过这里,而且不知道谁又在这里修了座蚩尤庙,时有祭拜。所以这里才设了个长平亭。着亭长率亭卒看守。
长平亭荒无人烟。因是大凶之地,平时胆大包天的盗寇都不敢藏身在这里,生怕惹了煞气上身。所以长平亭安静得很,一年到头是没什么事情的。来这里的亭长都是倒霉蛋,一年抽签一次,轮换着来。
这日,日上三竿了,亭长才迟迟而起。正在洗漱,忽然就听得一阵轰鸣之声。他把手中物事一丢,就慌乱的跑了出去,大喊道:“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结果跟着他一起跑出来的亭卒们,并没有看到地动山摇,而是在远方的阳光下,看到了一支正在疾驰而来的骑兵。
无数铁蹄翻飞,践踏大地,尘土飞扬间,胡儿黑红的脸庞,奇怪的发辫隐约可见。亭长停下脚步,他惊呆了,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正想着回去拿武器,并吩咐人去点燃烽火。一朵乌云向他飘了过来,瞳孔急剧放大,乌云最后变成了疾射而来的箭矢。
箭矢贯体,很痛,但又没想象中的痛。亭长想大声惨叫,却发现全身力气真在流逝。他身体一软,就向地上缓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