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对凉州地形的熟悉,韩遂见西方道路不通,便弃了此处,带着数百人,匆匆又潜往陇西。欲从那里,窜入益州,寻求益州的庇护。
可惜他还没有跑到陇西境内。就被张绣给堵住了。张绣是怎么堵住韩遂的呢,这说来,可就巧了。
张绣带着人在金城郡,到处掠夺,攻县破寨的。官吏纷纷弃亡归去。而韩遂的兵马,不是远遁就是被围之后请降。张绣沿着湟水打了一个来回,发现没有一个能打的。于是兴致缺缺的就打算打道回府。他的任务基本完成了,韩遂还在榆中呢。这会韩遂都没了后援,看他拿什么阻挡自己和惠民的大军夹击。
因为心急着赶回去,一路狂奔,错过了扎营休息的好地方,张绣只好带着兵马夜宿河边。
因在敌境,张绣晚上就安排了将士守夜巡营。张绣自己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坐在大帐中,挑灯看书。
夜色已深,篝火已经熄灭得差不多了。只有夜风和哗哗河水,仍响彻在这夜空之中。忽然,河水之上,就传来了异动。
守夜的将士,都是斥候中的精锐,耳目灵敏得很。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立马就惊醒过来,一把就握住了身边的武器,人也从懒散,变得如同一只夜晚中觅食的大虫一般。
守夜的小校吴峰向后举起手指示意,让人去营中报信。自己则带着一队士兵,悄然向着河岸伏着身子爬了过去。为了避免敌人发现,他们的刀甚至都没有出鞘。
到了河边躲藏在草丛中,然后悄然把头伸出来,向着前方河水中一看。便只见河中几艘小船,正飘飘荡荡横渡过来。
吴峰见了,不禁心中一动。这是谁呢,竟然会大半夜的渡河?于是便悄然后退,然后悄声道:“我们分散,先藏到左右。老王,你再回去喊些兄弟们过来,让他们把火都灭了。动静轻点儿,别把人吓跑了。要快。”
张绣的营地搭建得很巧妙。在河中或者是河对岸,是完全看不到他的营地的。哪怕是营中有些许火光,这夜晚,也很难被发现,除非是走得近了。但吴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老王回去灭火。
老王回去之后,吴峰就把人分成两拨,一边向上游,一边向下游。吴峰吩咐道:“等会待他们上了岸,大家就一起冲出去,先夺船。不要让他们走了,然后尽量抓活的。这伙人,我估计不简单。立功的时候到了,谁要是敢拖老子的后腿,回去了老子绝不饶他,听见没有?”
月光下,吴峰的眼神凶猛凌厉。看得众士卒心中一凛,于是连忙点头答应,保证不耽误校尉的大事。
不一会儿,老王又带了一队人过来。吴峰则让他们埋伏在正前方。等两边发动之时,正前方的也冲出去,三面一起包围,把敌人给困死在河滩之上。
河中,韩遂坐在船上,神色疲倦得很。逃亡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哪怕他对金城道路地形了如指掌。白天不能动,只能找地方歇息,到了晚上,才能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行动。可是晚上光线不明,自然就会走不快。又带着家眷。这跌跌撞撞的走了好几日,才方过枝阳。
只要安全,走得慢一些倒也没关系。可是他们带的粮食不太够了呀。韩遂倒是有办法弄到粮食,可是他或者他的将士们一露面,这不就会留下痕迹了吗?到时又如何避得过李利的搜查。
以李利的机智,只要看一下自己行走的轨迹,自然就会知道,自己一路向何而去,到时他派骑兵拦在前面,那却是要自己如何是好?
现在摆在韩遂面前的,其实有两条路。一是渡河之后,直接去金城。那里是他的老巢。他可以现身,然后再度招募将士,与李利继续对抗。
二是什么都不要了,冒险潜往益州。到那里找个大腿,然后怂恿益州刘氏,对抗李利。而且刘范等人,都是汉朝宗室之后。搞不好自己还可以在益州拥立刘焉之后为皇帝,与长安朝廷相抗衡。董卓能立天子,难道自己就不行么?
思前想后,脑中念头不断翻滚。左右权衡,思来想去,最后,韩遂还是选择了去益州。
留在金城又能如何,以一郡之地,而抗衡李利和韦端的联手。就算自己能够坚持一年、两年,那又如何。有了韦端的支持,李利粮草、后勤的短板已经彻底消失。甚至连兵源补充,韦端也能给他解决了。那么自己希望着拖死李利的战术,就已经彻底失败了。如此一来,留在金城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只能在这里等死。除非真的是袁绍打到并州去了。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袁绍会为了自己而攻打并州吗?不可能吧,袁绍现在正在和公孙瓒相争幽州。比起幽州来,并州和凉州的自己,份量还是轻了一些啊。
而去了益州,情况却是不一样了。对于刘氏来说,自己对凉州、对关长的局势了如指掌。他们也需要自己的情报。而在适当的时候,自己也一定会是刘氏反攻长安和凉州的关键棋子。
韩遂并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当成棋子。有价值的,才能当棋子。没有价值的,只能当炮灰。
当然,韩遂也有着充分的自信,只要给了他在益州喘息休养的机会,他也非常有机会成为下棋的人。以自己的眼光、本事,说动刘氏称帝,应该不难吧?
刘焉去了益州,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割据益州,然后重建汉朝基业么。不然他为何要派张鲁去汉中。然后杀汉使,绝来往?
刘焉虽然死了,但他的几个儿子们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法?听说刘范和刘诞两个还和李利非常不对付,嘿嘿,这也是一个非常有利的突破点啊。
正在河道之上想得正欢,便见船夫轻声上前来说道:“将军,快到岸了。”
韩遂回过神来,再一看对面,只见一片黑暗笼罩,月色和星光也照不亮那里,黑暗之中,虫鸣声和不知名兽鸟的怪叫声,源源不绝。远处那些朦胧的山体的曲线,也奇奇怪怪,甚是渗人。
韩遂心想,先上岸吧,上岸了先歇息一会儿,等天亮的时候再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再辨明方向,就离开这里,向益州出发吧。
想来,到了益州,自己又自然会有一番风云际会,不会比金城差了的。等自己到时得了势,嘿嘿,李利小儿,你给我等着。迟早要把你们一家老少都给收拾了。
韩遂心中想到得意处,不禁轻声笑了出来。船儿轻轻靠岸,发出轻微的撞击声。然后护卫先行跳下,踩在湿泥之中,然后给船儿搭上跳板。扶着韩遂走了下来。
吴峰在暗中看得仔细,见船后还有将士,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等人家全部上岸了,搞不好就是一场恶战,到时那还打个屁啊。不是怕打不赢,而是怕损失太多,惹得将军震怒。
于是吴峰就猛的跳了出来,大喝一声道:“攻击!”只见随着吴峰的一声大喊,无数人就从草丛中涌了出来,夜空中,箭矢咻咻穿空而过,落在船上,然后火星就一下子给蔓延开来。
前面几轮攻击,将士们遵照吴峰的命令,只对着船只上的人下手。再后来,就对着已经站在岸上的人发动了猛攻。
两路冲了出去,与韩遂等人杀作一团。一路却是绕后,先去夺船了。他们生怕船上还有重要人物。却是务必不能让人给跑了。
张绣其实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不过他看吴峰安排得甚是妥当,而河岸之上,地滑又湿,实在不方便大军行军,他便没有再去多管,只是带着人,把四周都给围了起来,但凡情况有半点不对,张绣就会亲自带人下场,去解决那些来犯之敌。
到了这时,张绣还不知道,是韩遂要逃。他只以为,这是哪里来的一支敌军,想要趁夜偷袭他的大营。所以这时,张绣同样也紧张得很。他不知道对面河岸之中,还有多少敌军。于是连火把都没有点燃,只死死的派人盯着前方河滩之上的战斗。
韩遂被这突然冲出来的敌军给吓了一大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靠岸,这里居然也有敌人驻守。韩遂心中先是想道,莫非自己队伍中出了奸细,一想又不对。人家要是想卖自己来谋富贵,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这时。而且,从哪里上岸,又从哪里登陆,都是自己一个人指定的。谁又能够有这份本事,把消息传到敌军那里去呢?
一想明白之后,韩遂更伤心了,这莫非就是天意?天欲亡我乎?
跟在韩遂身边的将士们,本来就不多。河东军又是突然袭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几轮箭雨之后,惨叫声四起,顿时船上和河滩之上,就是尸横遍野。而船中还没有下来的家眷,更是吓得又哭又叫起来。
夜空之中,声音传得特别的远,也特别的清晰。张绣看不太清楚,但一听到妇人和孩子的哭叫声,顿时就来了精神,嘿,这哪里是什么敌袭,这是一条大鱼给撞上来了啊。张绣心中非常好奇,这又是哪个县官挂印而逃了。嘿嘿,这韩遂真是不得人心啊。所命官吏一见讨逆大军到了,纷纷弃官而去。一个肯为韩遂效忠的都没有,真是让人讽刺啊。
于是张绣忧虑尽去,便传令道:“点火!”
蓬的一声,火光顿时大作,而后张绣就拍马引军,向着前方围了过去。这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吴峰一边举刀乱砍,一边道:“降者不杀!”
可惜他的喊话无人理会。韩遂身边的这些亲卫,一个个本事高强,偏生又忠心得很。只顾着狠命厮杀,想要护着韩遂杀出重围。又怎么会去投降。
韩遂原本想杀到河边去,夺了船重新渡河,哪怕是顺水漂下去,也能有一线生机啊。可是吴峰早就派人去夺了船。把船上的拿着武器敢反抗的都杀了。然后又把老弱妇孺都给抓了。至于船么,自然是放一把火,烧个精光了。
见没了船,韩遂又想夺路,从岸上跑。结果张绣把火把一点,率大军而来,却是让韩遂看得清清楚楚。
韩遂见是张绣,更觉得是宿命无疑。耳边闻着妇孺的哀叫,又看了看身喧仍在浴血奋战的亲兵们。不禁心中没由来的一软,便叹息道:“韩遂啊韩遂,你死便死矣,何必拖累他们。”
然后便整了整衣冠,大喝道:“韩遂在此,韩遂愿降!”
声音洪亮得,连刀剑交鸣之声,都掩盖不住。双方战士们都惊讶的停了下来。韩遂的亲卫,是不明白主公为什么要投降停战。难道他没看到自己的努力么。哪怕是战死,也不要投降啊。
而吴峰等人,则是欢喜若狂。他们完全想不到,竟然逮到了这么一条大鱼,突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张绣听得韩遂的声音,不由大喜,忙拍马飞来。见到韩遂之后,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韩遂老贼,你也有今日?”
韩遂面无表情,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夫复何言。”
张绣怒骂道:“吾叔父何辜,与汝何仇,竟然要暗害于他?”
韩遂一脸淡然,道:“他与李傕走得太近,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
张绣拙于言辞,还想再骂,一时之间却是愣住了。只气得哇哇大叫:“我要杀了你这老匹夫!”
韩遂笑道:“韩遂头颅在此,今日便送给张将军。只是我这些亲卫和妇孺,还望张将军不要为难他们。”
言罢,却是举剑往脖项上一划,火光下,暗褐色的鲜血喷涌而出,韩遂手一松,便往地上倒了下去。眼中,那最后一点亮光,渐渐湮灭了。
韩遂一死,他的亲卫们大叫道:“主公!”
这会,他们才明白过来,韩遂为什么要他们停手罢战了。是想以自己的性命,保全他们啊。
可是,他们本来就应该护得主君的周全,又何必让主君来保护?韩遂的亲卫们,把韩遂身体摆平,对着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抄起刀剑,红着眼,流着泪愤怒的向着张绣的军队冲了过去。
刀砍枪刺,一阵惨叫之后,韩遂的亲卫,无一降者,全部战死当场。张绣等这些人都死光后,这才面无表情的道:“把这些人好生葬了,韩遂的尸身,带会榆中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