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最怕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有人也说,苏铎是个英雄。
如果是十年前的苏宁,他必定会紧绷着稚气的脸蛋,抿着嘴,一脸倔强地看着说话的人,半晌,才听到男孩因为委屈怨恨而带着微弱的哭音,咬字坚决,“不!他才不是!”
而如果是十年后现在的苏宁,他只会冷淡地看来人一眼,轻嗤一声,不予置评。
牧离风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少年,觉得难缠的同时,眼里又升起些许的兴味盎然。
他没有想到曾经最好的搭档的孩子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谁能知道当初可以说是在联盟打下半壁江山,将战队旗号打到世界的眼中——被无数国人唤作是英雄——的人的儿子,对自己的父亲竟如此冷漠不屑。
想起年少轻狂时的玩闹,若时光回到那时,他必定会没心没肺地指着苏铎好好嘲笑一番,可是念及眼下的物是人非,他因怀念而牵起的嘴角又微微凝住,只剩下一股脑儿不管不顾似乎随时可以爆发出的感伤。
“嘿,你这小子。”他轻咳着,敛了敛情绪,“你现在还没有你爸当年厉害呢,谦虚点!”
苏宁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着他,嘲讽般地扯起嘴角,似笑非笑。
仿佛“他厉害?”三个大字的质疑活生生地写在他脸上。
明明和他父亲一样长得清俊的少年,怎么这个时候的脸t效果这么拔群啊。
果然是遗传吗?
牧离风陷入了一秒深思。
但他毕竟是为了正事来的。
想了想好不容易才见得面,只是本想打着亲情牌的他没有想到一开始这话题就完全不是想象中发展的模样,这时半天不好引进话题,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讲道。
“你爸爸当年十几岁就冠以天才之名——这点你和他一样,不过他做得事可多了……”
他吹嘘着,眼里却因为畅想着过往而变得怀恋与兴奋起来……
他和苏铎相识于king的青训营,可以说刚进入的那一年便年少成名,king前后发展近三十余年,他可以保证至少他们两个的名字在king的历史上绝对无法磨灭。
很多人说,那是奇迹的三年。
他和苏铎分别担任队伍里的副队和队长,凭着两人的默契和天马行空的招数构想几乎横霸了那三年联盟内一大半的奖项和荣誉。以至于那三年里新粉上游戏的几乎全是king的粉。
只知king,不知其他。
——这真是联盟所有俱乐部都对此感到的恶梦。
苏牧一出,无人能敌。
——这真是联盟所有职业选手对此感到的恶梦。
可是牧离风还记得,少年得意的他们又是多少粉丝乃至祖国的骄傲。
他们做到了无数次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联盟三连冠。
第一次的世邀赛冠军。
第一次的wcg冠军。
king,生而为王,无愧于王!
哪怕他三年后离开了king,离开了电竞圈,可是苏铎都带着这个王朝有十年之久,这其中日复一日的坚持都是他到现在依旧为之叹服的。
“坚持?”苏宁挑眉,神情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神色、似是可笑怜悯又似是冷漠不屑一顾,“带着一个一年不如一年的队伍?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以为能将整个队伍力挽狂澜?”
苏铎是了不起的。
从十六岁出道,到二十九岁,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可以说他几乎都超越了整个联盟的人。
最初他是凭着天才般绚烂的能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传奇让所有人仰望,到后面就是靠着无与伦比的丰富经验,还有超常的判断意识让人不可小觑年纪已大状态下降的他。
很多人说,联盟有了苏铎,是联盟的幸运,让在king时期,在属于苏铎的时期,吸引了无数的电竞选手还有受众。
可也有很多人惋惜,king自从牧离风离开以后,后面交替的队员不知怎么回事一届不如一届。或许也是观众们因为之前的惊艳而期望太高,但不可否认,随着king的发展,再也回不去当年的苏牧所创造出来盛况。
苏铎就像是一个舵手,站在快要倾覆的大船上,用尽所有的力气使它稳稳当当地行驶。
可惜,依旧阻止不了。
不少人感慨,或许苏铎弃了这艘船,能够在另外的地方大展他的才华。
可是因为过往,不少人的心中king和苏铎这两个名字都是紧紧连在一起的,似乎苏铎也这样认为,从来没有一次想到过要离开king。
“他在我心里是最没用的。”苏宁眸子里泛起冷意,说的话平静无比却总带着一股仿佛冰封多年已看不出情绪但仍存在的恨意,“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假好心,大概又是从哪里看来的道义,非要呆在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团队里。”
“英雄?”
“呵,我看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为了一个累赘,一直离不开那个所谓的团队,一直日复一日的只有训练只有战术,满心想的是比赛,满脑袋全部都是如何要凭自己提高整个团队的能力,可结果呢?”
“成绩不尽人意,家庭也不尽人意。”他勾起唇角,“而那些所谓的队员呢?就像是一条条的水蛭一般,吸附着他,靠着他来度过比赛,从没有想过一点进步。”
“要我说,这就是他的报应。”他说,“这就是他自视过高,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后所应得的!”
“还好最后他因病故去了。”母亲红肿的泪眼、曾经记忆里父亲的笑颜都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心闷得难受,说话却没有丝毫的客气,“否则我想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被这一切给拖累死的。”
“苏宁!”牧离风真的没忍住了,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似乎没有想到他对他父亲的误解偏见竟然如此的严重。
“我知道你现在是想劝我进入你的战队,我也知道你收购了king。”
“可是,我不会的。”
“我不会像我那可怜又可悲的父亲一样傻的。”
“我绝不会让任何没用的弱者像水蛭一样依附我而生。”他舔了舔唇角,微抬下巴,眼里充满嘲讽的笑意,“毕竟,那样太恶心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