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对这张脸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照片和视频，她记得在那间尘封的房间里挂着一张婚纱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高瘦，发色看起来有些浅，一丝不苟的向后拢着，露出俊美瘦削的面容。


    他的皮肤很白，偏向于玉石般的冷白，裁剪合体的西装非常完美的勾勒出他的长腿和紧实的腰腹，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搭着金色的链子，优雅又斯文。


    男人怀里的女人穿着纯白的婚纱，黑发蓬松柔软，微微卷曲，她的眸色很深，唇色嫣红，眉眼精致漂亮。


    女人微微仰头，凝视男人的眼神充满了爱意，男人也低眸看着她，眼神缱绻温柔，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时间似乎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站在玄关的青年看到苏糖，瞳孔微微一颤，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种异样的情绪在青年身上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他朝着苏糖笑了笑，下巴微抬，眼镜的镜片有些反光，遮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青年的声音很温和，却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平直而淡然。


    “你好，我是y，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苏炀。”


    苏糖钉在原地。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液里翻滚。


    她的呼吸开始变重。


    心跳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重很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的砸了下来。


    她想过y就是那个人，想过他们站在对立的位置，却没有时间来想他们这样平静的相见。


    苏炀离开的时候，苏糖的年纪太小了，或许她曾经被这个人捧在手心珍爱过，可是那些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苏糖不知道，她没有那段时间里的记忆，眼前的苏炀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可即使如此，她也无法阻止血液里的沸腾。


    光是父亲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她天生冷感的情绪产生一丝变化。


    苏糖望着苏炀，想起他在看到自己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她知道，这个人大概是被吓到了，自己很像另一个人，婚纱照上的另一个人。


    “苏糖。”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漠。


    这个名字，相似的脸，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提示。


    苏糖没有试探这个人什么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女儿，她来这里的目地不是这些。


    苏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苏糖，有些浅的瞳色透出一种机制的色泽，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缄默，没有丝毫父女时隔多年见面时的温情和慈爱，但也没有丝毫冷漠的影子。


    就是平静，淡然。


    苏炀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像是一卷书：“爸也强迫你进了“ie”系统，他总是这样，根本不管我们愿不愿意。”


    苏糖皱眉，一股极为排斥的情绪在心间浮动。


    她不知道他和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在父女时隔多年再见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便是对老人家的不满。


    苏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冷冷地说：“没有强迫，我自己选的。”


    苏炀一愣，盯着苏糖看了片刻，说：“先进来。”


    他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就像是邀请一个客人的主人。


    苏糖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玄关上的两双鞋，一大一小，小的那双是粉色的，上面有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只这一样，就足以证明，这是一个三口之家。


    丈夫，妻子，还有可爱的女儿。


    苏糖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句，“需要换鞋吗？”


    苏炀在她旁边，低头看了一眼她脚上的短靴，“不用。”


    走到客厅，苏炀让苏糖先坐，问她喝什么。


    苏糖觉得有点荒谬，她现在似乎是一个突然来到的外来者，这个人对她的态度非常好懂，就像是在成年人的交际场合和她寒暄客气一样。


    她很不耐烦的打断他：“不用，我来是有问题要问你。”


    “好。”


    苏炀应了一声，坐到单人沙发上，“你想问什么？不过我需要先告诉你一声，有些问题，我不会告诉你。”


    他说话的声音平缓安静，带着绝对的理智，冷静，理性。从这一点上看，苏炀和苏糖是相似的。


    苏糖紧抿着唇，眸光冷淡的扫过周围，她看到旁边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是盛开的玫瑰，鲜艳热烈的红色，像是生命一样鲜活灿烂。


    房子里的布置也非常简约温馨，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sd娃娃。


    苏糖收回目光，冷漠地看着他，“你现在还算不算玩家？”


    苏炀突然笑了一下，扶了扶眼镜，“不算。”


    苏糖：“积分呢？”


    “清零了。”


    这在苏糖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会清零？”


    苏炀抬起右腿放在左腿上，笑着说：“下一个。”


    也就是说，这个问题不能说。


    苏糖没有坚持，换了一个，“九歌游戏和易淮云是不是你设计的？”


    从确定他是谁的时候，苏糖就在想这件事。


    苏炀凝视着她，眼神比起刚才，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欣赏，又像是厌恶，他静静地看了苏糖片刻，道：“你不像我，你像爸，简直就像是按照他的性格复制出来的。”


    他突然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带着一点嘲讽讥诮的笑，“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别的孩子哭哭闹闹，你总是不吵不闹，安静的都不像是一个孩子。”


    苏糖说：“我没兴趣听你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没有意义，回答我，是不是？”


    “是。”


    苏炀的右手手肘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有些懒散的撑着脸，额前的发丝随着他这个动作向一边倾斜，遮住一只眼睛，俊美的脸庞在明亮的客厅却像是笼着淡淡的阴影。


    “易淮云是我设计出来的一个系统，就是他名字的首字母——yhy系统，这个系统是面向所有女性，通过攻略的方式，来收获一段真实的爱情，不仅仅是玩家，游戏副本里面的女***人物，也拥有和玩家一样的权利。”


    “他拥有非常完美的处理系统，在面对不同的女性，会做出完全类比于人类的情感变化，他可以通过学习成长，攻略成功之后，他会是最完美的爱人。”


    苏炀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笑容都变得柔和起来，“我有信心，他是这个游戏副本里面最完美的游戏设计。”


    苏糖低眸，看着那个漂亮的娃娃，说：“你的完美，就是背叛人类情感的忠诚和专一，看来我没猜错，这里有你的另一位妻子，和另一位女儿，不是系统的愿意，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抛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