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你不是恨他吗?那就杀了他。”
“是啊,百味,他可是将你伤透了的人。”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蛊惑道。
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也出现在他们面前,轻声细语地劝说着,“百味,杀了他,就可以为曾经的自己报仇了。”
红衣女子的身边围绕着一群血红色的蝴蝶。她伸出手,就有一只蝴蝶落在手背上,再往前一推送,这只蝴蝶就飞向了百味。
它扑闪着血红色的翅膀,在空中轻轻旋转着,绕着圈往百味身边飞去,却在距百味不到一米的时候被她一掌击碎了。
“休想控制我。”百味冷冷地看向红衣女子。
这个九婴中的“二姐”,竟然被这个眼神给吓出一身冷汗。她现在才意识到,眼前的百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他们利用的柔弱小草了。
百味没再理会九婴,只是直直地看着榕,眼里的悲伤慢慢凝聚成泪珠,溢出了眼眶。半晌,她才又开口,声音竟有了一丝颤抖,“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倒不如让他永远待在这里。”
她回答的似乎是九婴对她的劝说,又似乎是她心底的怨念。
这完全出乎了榕的意料,“你要做什么?”他突然慌了。这个丫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百味的本体疯狂地生长着,又细又长的枝芽埋入地中又生长出许多新的枝芽。这些扎进土地的枝芽正在快速地吸收着九婴的力量。
本来,百味草就是生长在战场的植物,因煞气太重而被下令灭族,只有她被救了下来。这样一来,吸收了九婴之力的百味就成了世间的至邪之物了。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地底传出,回荡在空荡荡的榕树林中。那个红衣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帮你重生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不!难道你不恨他吗?”
“我爱累了,也恨累了。”百味疲惫地说,“我也不想苟活于世,我现在已经天地不容了,倒不如临死前做件好事,让天上那帮老家伙们知道,他们口中‘煞气太重’的百味一族,也不是无恶不作的。”
她本能趁眼下天宫的防守薄弱去血洗天宫,为自己的族人报仇,可是她清楚,仇恨只能换来仇恨,倒不如将这仇恨在她身上终结。
风从榕树林吹过,带来了树叶和泥土的气息,这气息百味再熟悉不过了,只可惜以后再也没机会感受它了。
只是今次这风中的哀嚎声甚是煞风景,百味的眉头皱了又皱,手上吸收九婴之力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红衣女子冲上前想要阻止百味的行动,可是还未接近百味,就被榕给拦了下来。
这个九婴之魂占据的身体,是没有实体的,寻常的方法是困不住她的,榕只能用咒术创立一个封闭的空间将她困在其中,又无限缩小空间的范围,逐渐将这个九婴之魂逼散。
碎裂的九婴之魂很轻易地就被百味给吸收了。
百味终是吸尽了九婴之力,所有绿色的枝芽都变成了暗红色,她的双眼也猩红无比。
“你不是要守护这苍生吗?好,我来替你守护。来,杀了我,就像你刚才在幻境中做的那样,杀了我。”百味冲着榕张开双臂,露出了柔软的脖颈和刚刚被刺穿过的胸脯。
刺穿的伤口没有愈合,而是被暗红色的嫩芽覆盖着,仿佛是被不停流出的鲜血浸染过一般,时刻提醒着榕刚刚是如何对待她的。
榕没有丝毫的犹豫,真的如幻境之中那般再次将藤蔓刺入百味的胸口。
你知道心碎的感觉吗?
不仅仅是伤心后的心碎,还是被刺入的肆意生长的藤蔓碾碎心脏的心碎。
百味死撑着不让自己摔倒,即便是没了力气,也还倔强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血从微微翘起的嘴角流下,“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你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如果我能接受黎……黎璆,是不是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所有暗红色的枝芽都在一瞬间枯萎、粉碎。她的心早已死了,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吗?百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百味——”
是谁在叫她?黎璆吗?到最后,还是阿璆最在意她。
“如果……还能有来生的话……”她来不及看黎璆最后一眼,只留下半句话,就彻底地魂飞魄散了。
如果还有来生的话,阿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百味并没有真的将榕锁在结界里,榕也不是真的忍心杀她。只是因为她成全了他,所以他也必须成全她。可即便没有了结界,榕还是留在了原地。
这棵老榕树孤独地守着这里,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这一处也很少有神仙拜访,陪伴他的,只有路过的鸟兽,和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野花。
悠然死在了梦境中,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而黎璆,开始游走于世界各地。他要寻找百味散去的全部魂魄。
他一直是个孤独的神,是百味给了他生活的意义,他不能没有她,哪怕在有生之年寻不全,他也不会因此留下遗憾。因为他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么小的百味,独自一人站在同族的尸体旁边,倔强地忍住了眼泪,无措而又哀伤的双眸望向着他,而他则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自那一刻起,她的模样便永远地刻在了他的生命里。
她用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问,“你是来消灭我的吗?”
而他回道:“不,我是来守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