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极美的星空。
目之所及的天空像一张墨蓝色的盘子,有人用画笔点出了一颗颗小小的闪烁着的星星,又用大片的色彩渲染出了银色的星河。这在现代的城市里是不可能看到的,可她此时并无心思去欣赏美景。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心脏被刺穿的那一刻。她看了眼胸口,发现那里有一块疤。穿越之后伤疤也不会消失吗?那这是哪一次留下的?她皱了皱眉。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谁?承诺下意识地抬头,同时绷紧了身子,这是在她还是洛莲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说话的是一红衣女子。
“不必紧张,我们见过的。”红衣女子的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可能你不记得了,我叫梦蝶。”说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绕着她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承诺努力回想着,“你是……幻境之妖?”
梦蝶点点头,“我看过你的记忆,发现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还发现,你每一次转世都会带着上一世的东西,比如你的那只木鸽子,再比如我。”她不紧不慢地讲道。
“我的记忆?你不是幻境之妖吗?怎么能……”承诺更加惊讶了。
“那是世人对我的了解。其实我还可以窥人记忆、制造梦境。”
承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将我们困在幻境中?还有,榕他怎么样了?百味呢?”
“我被当年九婴逃出的一缕魂魄控制。它想解开封印。百味觉醒后吸收了九婴的全部力量,后来被榕杀死了。”梦蝶简单地陈述了事实。
没想到,榕还是亲手杀了百味。承诺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明明她都没经历过这些事啊。
梦蝶叹了口气,只一挥手,承诺就昏睡过去。“原来这一世,你是一只小狐狸。”她看着草地上缩成一团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渐渐化作了纷飞的蝴蝶群,飞入了承诺的梦中。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逃来逃去?”百味十分不解。
“因为,我们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存在。”女人的眼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其实她不是百味的妈妈。每一株百味草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而百味是百味一族最后的成员。百味草是生长在战场上的植物,以血为食,煞气极重,所以天兵才一直追杀他们。
可是他们总是逃不掉的。百味一族拼尽全力才护得了她的周全。
百味记得,妈妈临走时对她说:“孩子,不要心怀怨恨,是战争造就了我们,所以我们的生命也终于战争,这是天命。答应我,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忘了我们,忘了自己的身份,活下去。”
呵,天命。百味心里清楚,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命,只不过是强者欺凌弱者罢了。本来她打算努力变强后为族人报仇,可那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想法。
待天兵天将都撤走后,百味才从全族人设下的结界中冲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整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仿佛她的族人们从未存在过一样。要真是血流成河她反而能接受,可她的的确确亲眼见到了屠杀的场面。
一株株草枯萎地堆在地上,那是百味全族的尸体。
就像不会有人对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普通野草心存怜悯一样,有些修为的草精在死亡后也是一棵棵没人注意的野草,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更何况他们还是以人血为生。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的神出现在她面前——确切地说,是浮在她面前。
“你是来消灭我的吗?”
“不,我是来守护你的。”
那一袭白衣与战场上的血腥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了她生命中最无法忘怀的景象。
怎么会有这么圣洁的人?干净得百味就连触碰都不敢触碰,生怕自己会弄脏他的一袭白衣。
这个眼中从来只有鲜红的百味草,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其他的色彩,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眼眶中溢出了泪水。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即便是见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也即便是刚刚自己的族人被全部杀掉,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这一次见了他,眼泪却跟断了线似的流个不停。
神从空中落下,看着百味混杂着眼泪的脏兮兮的脸,皱了皱眉,“你哭什么。”
“我……我控制不住,可能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吧。”百味仰着头一边哭一边说,这样子好笑极了。
词汇浅薄的她,当时只会用“好看”二字来形容他,若是多会些词,她肯定能滔滔不绝地讲上三天三夜。只可惜,后来虽然学了不少华丽的词汇,却逐渐对他的容貌没那么大兴趣了。
神被她这个样子给逗笑了,蹲下身,想用白白的衣袖擦去百味脸上的污垢,却被百味下意识躲开了。
“会弄脏你衣服的。”百味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
白白的衣袖又往前前进了一步,“你这个样子,委实有点狼狈。”
神的声音十分好听,百味只听进去了一个字就被迷晕了头脑,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心跳声被神一下不差地听了去。大脑空白的她愣愣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也任由他用袖子擦自己的脸。
“跟我走吧,我会保护好你的。”神又一次说。
这下百味听进了他的话。“为什么……要保护我?”她疑惑地看着神。
明明自己是那样一种生命——嗜血,残暴,为他人所鄙夷,为自己所怨恨……
“每一种生命的诞生,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可是我们却能选择如何活下去,为什么而活下去。你难道不想找到活着的意义吗?”
神向她伸出了手。
她鬼使神差地跟他走了。后来她知道,他是天宫里的老风神,跟他同龄的神大多都不在世了,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