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报恩的梦,狐梦生做起来就毫无压力了。白日里,她跟随不二尘去地狱报收留之恩,夜里,她就在梦里报救命之恩。
几次下来,她已经摸清楚在梦里待多久再醒来比较合适了。她一直没去取那佛珠,只是约摸着时间快到了轻念句“不二尘”就可以走出来了。
慢慢地,在梦中,他们两个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孩名叫徐衡,是个小小年纪就十分深沉的小古板,动不动就来句之乎者也,搞得她头痛。
慢慢地,她也习惯了自己同徐觉清之前的关系。“觉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
徐觉清也一直十分宠她,“好,这就去给笙笙买。”
每当这时,徐衡就会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自己父母十年如一日的如胶似漆感到无奈。
因为梦里的时光太过美好,她也越来越嗜睡,即便是到时间了,她也磨磨蹭蹭不愿意用“引”醒来。
“老金,你不觉得,小狐狸最近很反常么?”谛听担心地问。
“嗜睡一些而已,反常吗?”地藏毫不在意。
好吧好吧,既然老金都觉得没问题,他就不必多操心了。
纵使地藏嘴上不在意,但他看着睡着的狐梦生的眼神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丝担忧。
究竟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狐梦生一日比一日搞不明白这个问题了。究竟是狐梦生是现实还是胡慕笙是现实?
梦境与现实的混淆,让她白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时她突然想吃桂花糕了,想遣个人去买,可身边除了不二尘就是谛听,自己还身处阴沉沉的冥界,哪里吃的到?这时,她便会主动进去自己的梦境里,同徐觉清撒娇,讨要桂花糕吃。
终有一日,狐梦生彻底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她一个人待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喝着闷酒,喝得多了,觉得没有阳光很烦躁,就想出去走走。
她以前从不喝酒的,自从知道自己父母之事,她有意无意就会用酒来消遣时光。
歪歪斜斜地走到了门口,门外的走廊依旧是黑黢黢一片,狐梦生只一挥手,就点亮了墙壁上的光亮。
虽然在冥界待了也有一阵子了,但她此刻混浆浆的脑子里完全记不得要怎么走出去,她只能瞎走。
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抬头,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可她很熟悉,一个名字从她口中脱出:“觉清。”
她撞到的人正是地藏。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地藏的心猛地一揪。
狐梦生,胡慕笙,原来不是巧合么?
狐梦生软软地倒在地藏怀中,“觉清,屋子里好暗,你扶我去外面好不好?”
地藏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身子,身体却整个僵住了。
“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他冷声问。
狐梦生仰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觉清啊,怎么了?”
她的眼仿佛被一层浓浓的水雾所覆盖,而水雾之后,是大片大片闪亮着明亮星星的夜空。
地藏的心颤了颤,但随即,他向后退了一步,也松开了扶着她的手臂,她一个没站稳就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这么一摔,她算是彻底清醒了,酒醒了,梦也醒了。
“不,不,不二尘?”狐梦生吓得话都说不顺了。
地藏此刻的表情简直冷到不能再冷了,比最深层的地狱带给她的寒冷都多,狐梦生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以后,不许再叫我不二尘,我的名字是地藏,而你,应该尊称我菩萨。”
狐梦生简直是脑子抽筋了才会顶嘴,“可谛听不也叫你老金么?”
“嗯?”地藏将这个疑问词的声音提高了些,那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狐梦生立马认怂,“是,菩萨。”
地藏甩了甩袖子,没再理她,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狐梦生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不二尘远去的身影。
怎么做个报恩的梦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不行不行,这个梦不能再做了,在梦中她都以身相许十年了,这恩情也该报完了。
于是乎,她决定以后不再进入那个梦境了。
地藏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涂山问个明白。
照理来说,地藏菩萨亲自前来,身为涂族族长,涂成意理应亲自迎接,可现在迎接他的只是涂家老二涂簌簌。
“原是地藏王菩萨。不知菩萨前来,有失远迎。”涂簌簌依着佛家的里双手合十拜了拜。
地藏也回了礼,“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令尊清修。”
“家父早就在等菩萨您了,请随我来。”涂簌簌引他来到了涂成意的洞府。
地藏不客气地坐在涂成意旁边,茶水沏好了,两个人谁都不肯先说一句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
一壶茶见底,终是涂成意耐不住性子了,“咳咳,不知菩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哦?我本以为你会先问她。”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狐梦生。
涂成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当初,是他在地藏要接走狐梦生时加以阻拦,也是他下令将她赶走的,地藏这个问题自然是让他很难堪。
好在地藏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此次前来,我有一事想问一问这守门一族的族长。”
一听是来问关于幻若之境的事,涂成意收回了心神。“菩萨有何问题尽管问,涂某一定知无不答。”
抛开狐梦生这层关系,地藏较于涂成意,还是位高一级的。
“不知,在幻若之境中,可有时间这个概念?”地藏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
涂成意摇头,“没有。”
“那这是否意味着,过去的人可以在其中窥得未来,未来的人也可以在其中找寻过去?”
“可以这么说。幻若之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与其说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不如说它的时间是混乱的。身处其中,看见的既有可能是现实,也有可能是虚幻。即便是对于我们来说的虚幻,在幻若之境中也算是现实。”
这样说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