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在梦中误入了幻若之境而不自知,同时,现在的她同过去于凡间历劫的不二尘经历的最后一场心劫时所处的时间与空间都相同。
原来那不是幻境,竟是现实么?
于幻若之境来说是现实,于他们二人来说也是现实。
神仙素来是有三魂七魄的,可是地藏丢了两魄,这便是他历劫未成的反噬。他丢失的两魄,一魄被留在了幻若之境那个永恒的梦中,一魄附在了那串佛珠之上。
这是不二尘的决定,而不是地藏的决定。
她也会沉浸在梦境中不愿出来么?不,她终有一天会经历那一天的,她定然不会在一个伤心的梦境中徘徊。
有办法,改变梦中的现实吗?
他琢磨着措辞。
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磨砂图案,略粗糙的手感经由手指感知,就好像此刻有人将胡慕笙这个名字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刻在他心里一般,不疼,但感觉得十分清晰。
涂成意看出地藏还有问题要问,就先忍下了问狐梦生近况的冲动。
良久,地藏摸着茶杯花纹的手指松了力。
如何改?他现在已失去了两魄,若再涉险闯入幻若之境,估计自己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而且就算是谛听,这一次都未必能将他救出来。
不如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吧。她做何选择,是她自己的命数。
经过一番思索后,他说出了不轻不重的三个字:“无事了。”
既然无事了,那涂成意也打算拉下老脸问问狐梦生的近况。可就在他要开口时,涂慕之闯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到,“菩萨,菩萨,小红毛在你那里吗?”
随后,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就闯了进来。
“慕之,不得无礼!”涂成意呵斥道。
幻境中的一张脸同涂慕之的脸重叠起来。原来是他?
他定了定心神,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做出了决定,“我和你父亲刚好说到这里。那小狐狸太过聒噪,过几日我就会将她送回来。”
这样,最好不过了,因为在梦中,他伤了她,而最后保护她的,正是眼前这张面孔。
涂慕之怎么不想小红毛回来?只是,他记得自己在幻若之境中的经历,也听父王说是小红毛将自己救了出来,那么她看到那些也是必然的了。她还愿意回到杀了她父母的人身边吗?
肯定不愿意。
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杀了她父母,正如当初无论因为什么,她的父母都害死了自己的母后一样。
既然自己都无法原谅,那又怎敢奢求他她会原谅呢?
涂慕之犹豫了。
涂成意却替自己的孩子做出了选择,一口回绝了地藏,“她已不是我涂家的人了,不必将她送回。”
涂成意终是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
“父王!”涂慕之下意识想驳回涂成意的拒绝。
地藏抬眼看了看涂慕之,又看了看涂成意。想必,这涂成意一早就算出了狐梦生命中注定要历的情劫了吧?只是涂慕之还不知道。
他也算得出狐梦生的这一情劫。他的劫数早已在那场虚幻之梦中度过了,原以为狐梦生不会再同自己有何瓜葛,所以才将她从涂山带走。可谁知,她与他的劫,竟就是那一场梦。
而她与涂慕之的劫呢?
罢了,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自己的劫难还需自己度过。
“慕之,为父已经做出了决定。再者说,你以为笙笙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吗?”涂成意的语气明摆着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涂慕之哑然。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看出来狐梦生就是那只小狐狸,还将她抱了回来。
是的,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后悔为自己的母后复仇。
地藏本想着到时候直接把狐梦生送回来,接不接就是他们涂家的事了,所以此刻也没有再同他们耽搁。
“我要问的事已经得到了答案,就不多打扰你们了。”地藏起身,拂了拂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后,阔步向外走去。
涂成意也起身相送,只留下涂慕之一人在洞府内。
“小红毛,小红毛,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或者你不知道那些事,该有多好?”涂慕之喃喃道。
当晚,涂慕之也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寻些什么,只是一直走,不停地走。
忽而,他顿住了身形,因为他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惊喜地想要上前,却发现她的身边早已有了陪伴她的人。
两人依偎着走入一家戏院,恍惚间,他看清了狐梦生身旁之人的脸——这个人不是……地藏菩萨?
他就这样从梦中惊醒。
为什么,他会梦见狐梦生与地藏在一起了?不可能,地藏的心从来不会放在儿女情长上面,他们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样安慰着,涂慕之放宽了心。
第二日,许久不见的涂芊芊终于回来了,一脸失意的样子。
涂芊芊报恩的那个凡人原来是个狠角色。他是以凡人之躯修炼成仙的罗晏上神,天界第一个凡人战神,亦是本应该早已灰飞烟灭的第一任天神瑞曦的转世。这样一个人,她涂芊芊又有什么资格死皮赖脸地待在他身边报恩呢?
无论是她的凡人夫君陆知寒,还是觉醒后的瑞曦,他的眼中都只有白魅。
是身为源神的那个夜蛇白魅。
两个失意的人在一起,没有最丧只有更丧。他们兄妹俩把大哥的所有藏酒都搬了出来,一坛子一坛子地喝。
其实涂芊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三哥因何愁苦,但有一个人能陪自己喝喝酒说说话也挺不错。
“三哥啊,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为何偏偏爱上了一个根本触碰不到的人?”涂芊芊郁闷道。
“你三哥我更倒霉。我爱上的人触碰得到,可却再也没机会了。”
涂芊芊从始至终都知道三哥喜欢的是那个被收养的小狐狸,“哎?对了,此次回来怎的没见到笙笙呢?”
说到这里,涂慕之愁苦地叹了口气,仰头就干了一坛子酒。
“你三哥我,做了件对不起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