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弧注意到对方僵直的双腿，毫不犹豫用手中的半截晾衣杆横扫对方小腿，怪物立马仰倒在地。她挥舞着染血的双手，踢楞着双腿，活像被翻了个四脚朝天的乌龟。白弧的脸色很难看，左手被反作用力震得发抖，她难以想象怪物那腐败的肉体有多坚硬。


    朱韩芳和吴小雨已经没有在尖叫，而是去阳台吐了个天翻地覆。等她们重新进来的时候，只看见被晾衣杆从眼睛贯穿了头部的怪物，以及被床单捆起来的李帆的尸体。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恐惧。


    白弧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


    实际上，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刚刚杀了一个人形的怪物，虽然是怪物，但曾经是人，而自己在杀了对方之后，过分冷静。这并不是一个普通大学女生应有的心理素质。


    同时，她慢慢地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是像蒙了一层透明的膜，有着莫名的隔阂感，就像那原本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一样。


    夜晚在阴森恐怖的各种声响中过去了。


    早上六点半，白弧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惊奇地发现，困扰了她一个多礼拜的肢体僵直症消失了。寝室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却在一架书桌的支撑下坚挺着。李帆已经僵尸化，虽然力气很大，却因为四肢僵硬而无法挣脱。吴小雨和朱韩芳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白弧爬下床，利用昨晚接好的水简单洗漱，让自己清醒，然后走到阳台上。触目的萧瑟狼藉令人心惊，目光所及之处，残肢四散，涂地的鲜血已经有些发黑。对面宿舍楼的某间寝室有浓黑的烟冒出来，火光隐约可见。


    白弧抿紧双唇，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步入寝室，她轻轻弄醒吴小雨和朱韩芳，三人沉默相对。


    “现在，让我们先弄清楚这些怪物的特性。”白弧看着李帆变成的怪物，轻声说。拍门声还在响着，不知道门外是人还是怪物，无论是哪个，白弧现在都没有开门的兴趣。


    “昨晚，我发现这怪物的肌肉非常硬。”说着，抄起一把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刀扎进李帆的手臂，结果刀尖只扎入寸许，还被卡住了，白弧费了些力气才拔出来。“但是，它的关节很僵，韧带甚至脆化。”李帆在挣扎，白弧只好用衣服包了手，固定住它的双脚，然后认准位置，毫不费力地切掉了它的左脚。


    吴小雨和朱韩芳脸色都非常难看，吴小雨甚至双眼含泪，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破了。朱韩芳则盯着白弧，仿佛才第一天认识这位身材娇小的室友。


    白弧继续在李帆化成的怪物身上试验，她不是没发现两位室友看她的眼神中已经带着恐惧，可是没办法，她们要活下去，她要活下去。昨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曾经的一切都已经崩坏，从今天开始，为了生存，她们都会舍弃很多东西。


    “它的骨头可能比人类的更硬，其中头骨最甚，我猜它的大脑是它唯一的要害。”她用水果刀试着刺了几下李帆的头盖骨，结果水果刀“殉职”了，“几乎没有办法击破头骨，只能从眼睛攻击。”白弧拆了椅子取下一截趁手的钢管，垂直举起，想要从李帆的眼部捣入大脑，然而，高举的手臂始终无法落下。此时，李帆作为“试验对象”已经没有“全尸”了，可是它仍然能动，仍在挣扎。白弧到底难以下手，她翻出一张床单，在上面泼墨写了“危险”二字，用其把李帆又捆了几圈，几乎包成了茧。


    朱韩芳和吴小雨神色复杂了几分，却也没有说什么。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且无用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朱韩芳开口道：“我们得逃出去。”


    “不能在这里等救援吗？”吴小雨弱弱地问。


    “你知道这情况只在全校发生？还是在全市？又或者是全国？全世界？”朱韩芳冷笑反问。


    吴小雨不出声了，她不笨，只是心存侥幸。


    “我们先吃饱，然后商量一下逃跑计划。”朱韩芳拍板。


    三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勉强填饱肚子，把剩下的食物堆在一起，然后白弧提议把所有方便带走的容器都装上饮用水。


    “我们最好把食物和水分成三份，一人拿一份。万一走散了，也不至于马上饿肚子。”白弧突然说。她是军人世家出身，自然会想到行军打仗的时候，每人都会自带一部分干粮。


    朱韩芳和吴小雨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清点一下食物，她们还剩下十二只士力架，两袋夹心苏打饼干，大半罐德芙巧克力，还有两厅雪碧，以及五瓶饮用水。


    “我来分。”朱韩芳说了一声，先把士力架分成三等份，五瓶水一人先分了一瓶，巧克力都倒出来数了数，每人五颗还多出一颗。那么，还没分配的就剩下两袋苏打饼，两厅雪碧，两瓶水和一颗巧克力。


    “我容易饿，我多拿一袋饼干和一厅雪碧吧，巧克力多出来的也给我。”朱韩芳抢先道，说完就观察白弧和吴小雨的神色，果然发现吴小雨的表情僵了，白弧倒是看不出什么。


    还剩下一袋饼干，两瓶水，一瓶雪碧。


    白弧心里盘算着，如果三人能够一直在一起，那么她是当之无愧战斗力最强的人，作为战斗主力必定需要保证足够体力，那么食物分配上应该是偏向她的。可是万一三人分散了，吴小雨就危险了，她虽然个子比白弧高，却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的（小蒜：你这孩子太直接了），这样想来，为保险起见还是多给她分点的好。现在今日不知明日事，她就当尽了这同窗之谊。反正，白弧暂时不担心自己找不到食物。


    于是，一袋饼干和两瓶引用水都给了吴小雨，白弧拿了雪碧，结果吴小雨用一瓶水换了雪碧??


    床单被套都撕成条，像编三股辫一样编成一根。好在白弧她们宿舍在三楼，不然还真怕床单被罩不够用，现在倒还剩下一床床单。


    “衣服都换上长袖的，最好厚一点，鞋子也换方便运动的。要带的东西用背包装好。”白弧出身使然，替朱韩芳和吴小雨把“装备”检查了一下。她自己则是里面穿了运动背心，外面罩一件冲锋衣，裤子是家里带来的女军装裤，跑鞋走起。除了食物，她还带了两件运动背心，两件非常轻薄的防水外套。全套连包背在背上很轻松。


    朱韩芳吴小雨弄好了之后，白弧就拎了一下她们的包试试重量，发现她们的包都比自己的重，特别是朱韩芳的。


    “我能打开看看吗？”白弧皱眉问。


    朱韩芳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结果白弧发现她把化妆用品全套都塞了进去，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看了看朱韩芳，发现她居然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这套化妆品。


    “能精简一下吗？这重量会影响你的行动。”白弧说。


    朱韩芳又扒拉一阵子，直到背包重量达到白弧的要求。


    白弧拆了所有的椅子，趁手的钢管一人发一根，剩下的都插在她包里。


    “我先下去，放轻呼吸，不要发出声音，特别是不要尖叫。”白弧绷着脸说，她对这两人有点没信心，不过昨晚上她们确实没有被吓得尖叫。


    白弧身姿灵巧如登山羚羊，不到一分钟人已经落地了。她先小心翼翼观望了下四周，然后打了个手势让她们下来。楼上的两人似乎争执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朱韩芳开始往下攀。白弧必须时刻警惕周围，不能一直注意上面的动静，好在周围暂时没有人或怪出现。对面宿舍楼的门被锁了，里面关了至少二十只怪物，却暂时出不来。楼道里不时有重物跌落的声音，白弧猜测那是摔倒的怪物。大约花了五分钟，朱韩芳落地了，她学着白弧把钢管拿在手里，同时对着上面打手势。白弧视线余光瞥见朱韩芳焦急的动作，抬头发现吴小雨趴在阳台上一副快昏倒的样子，摇着头表示不敢下去。白弧皱眉，不敢开口劝说，正打算就带着朱韩芳走，突然看到五楼垂下来一根攀岩绳，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孩子就下来了，她经过吴小雨的时候停了下，似乎也在劝说，但是表情明显不怎么客气。只见吴小雨冲她摇摇头，直接抱着背包进宿舍了。白弧正想叹气，就看见左边拐过来一只怪物，顿时浑身绷紧。朱韩芳也看到了，瞥了白弧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白弧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解决怪物的打算——不必要的战斗是力求避免的。这时五楼的女生已经落地并收拾好了登山绳，她冲两人打了个“往那边走”的手势，三个女生就头也不回地往与怪物所在方向相反的那条路走了。


    逃出宿舍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也超出白弧的预计。路上遇到的怪物不多，都被她们绕开了。在宿舍区的一个校园地图前，三个人决定了暂时的目的地——教学区二号食堂。事故爆发在晚上，这学期刚开始，去教学区自习的学生并不很多；食堂里有食物，有小卖部，附近的教学楼里还有个教育超市。三人打定主意就向目的地出发，沉默地行走在校道上。三人没有用语言交流，而是将手机切换到静音模式打字交流。五楼下来的女孩子叫郭静言，是系花，在学校里也是数得上的美女，家世据说也不错，不过白弧对她是完全不认识的，虽然是一个系还住在同一幢楼。


    郭静言给白弧和朱韩芳一人一个口罩，白弧戴上了，把口罩拉到下巴处。


    虽然到了四月份中旬，天气仍旧有点冷，可是走在路上的三人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校园里太静了，仅仅一个夜晚，学校仿佛被掏空成了一座死城。可是白弧相信，一定会有幸存者。


    离二食堂就两百多米的距离，但是食堂周围的情况都被有白弧肩膀那么高的常青树从挡住了。白弧拦住两人，正准备提议自己去看看情况，一道惊恐的尖叫在附近响起。白弧耳边响起了细微的蜂鸣，头皮发麻。


    危险！


    白弧打了个手势就带头往食堂方向冲，两位女生紧跟其后——此时此刻已经无法顾及狂奔的脚步声会不会引来怪物了。


    两百米很近，三个女生很快就到了食堂门口，大门如预料之中被堵死。更糟糕的是，食堂附近有不下三十只怪物，好在它们都在向刚才的声源处移动。


    “我开路，上二楼。”白弧看着那楼梯附近的八九只怪物，心里有了盘算。


    将口罩拉起来，从背包又抽出一根钢管，白弧打算试试双刀流。一马当先冲上去，白弧迅速打倒四个，顿时七八个怪物相互绊倒成一团，朱韩芳和郭静言看准时机几步跨上楼梯就往上冲。怪物关节僵硬，爬楼不便，所以台阶上并没有怪物存在。白弧没有打算杀死那些怪物，她只需要争取时间。见朱韩芳和郭静言都上了楼，她也几步撵上去。三个女生轻轻敲了敲门，门内的女生看看三人，在郭静言脸上扫了扫，回头似乎是问了谁，对答一番，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门。


    进到门内，白弧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想，如果对方不肯开门，是不是要暴力进入。


    “你们看！”有人低呼。立刻，一群人就迅速又安静地聚集在窗前。


    白弧也凑过去，沉默地看着窗外渐渐聚拢的怪物群。周围人的呼吸似乎都凝固了，几个女生双手捂着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白弧回头打量食堂里的人，不多，十二个男生，五个女生，加上白弧三人一共二十个人。


    “把吃的都分了，女生减半。”突然一个男生开口了，他看了看白弧三人，最后视线落在郭静言身上，“郭学妹的一份，”视线移到白弧身上，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们食物不够，你们两个没有。”


    白弧心里吐了吐舌头，吐槽，谁稀罕啊！面上却一点不在意地笑道：“学长不必自责，我懂的。”然后拉着朱韩芳，缩到一个角落里。


    男生看着白弧，微微皱眉。


    “你把饼干都吃掉，碳酸饮料喝掉，士力架和巧克力都藏身上先别吃。”白弧悄声对朱韩芳道。


    白弧自己只有四根士力架和五块巧克力，水倒是有两瓶。她冲锋衣上带拉链的口袋有六个，四个在外面，两个在内衬，还都很大。她拿出一根士力架一块巧克力一瓶水，剩下的都避着人收进内衬上的口袋。


    朱韩芳看了看白弧，又看了看刚才说话的男生，最后看了看自觉地站到男生身边的郭静言。


    朱韩芳拆开饼干，拿出两块给白弧：“狐狸精，这一路上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白弧心中十分无所谓，面上非常自然地看着朱韩芳笑，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可惜吴小雨没跟我们出来。还有，不要叫我狐狸精。”


    朱韩芳神色复杂了几分，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


    白弧看着朱韩芳走向郭静言的背影，眨了眨眼，然后就低头慢慢吃手里的两块饼干。


    夹心苏打饼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到。


    她记得自己以前很喜欢吃这个的……


    以前？她的记忆里，过去的自己并不喜欢吃夹心苏打饼，可是为什么刚刚自己又觉得曾经是很喜欢的呢？


    朱韩芳拿着大半盒饼干，并不靠近那领头的男生，而是直接走到郭静言身边，先自己拿两块出来，剩下的半盒都塞到郭静言手里，微微笑道：“看你就背了登山装备出来，别饿到了。”


    郭静言确实长得美，一笑倾城，难得的是还不端美女的架子。她大方接过饼干盒，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才对朱韩芳说：“还真是饿了，多亏了你。”


    “毕竟是一起逃出来的。”朱韩芳道。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忘了“一起逃出来的”白弧。


    朱韩芳这才转到领头男生面前，递上一厅雪碧：“木学长，刚才多谢你让我们进来。”不用问，刚才做主放她们进来的肯定是他。


    木何年身高一米八一，外形向韩国男艺人靠近，坐在人堆里十分显眼。


    他当然注意到了白弧三人之间的“小曲折”，心里嗤笑朱韩芳的做法，却也没说什么，反正等会儿她们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接过朱韩芳“投诚”的“贡品”，木何年配着自己分到的食物一起解决了。他走到窗前，发现那些怪物果然更多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成了。


    “大家都过来吧！”木何年低声说，语气很是严肃。周围十八个人都围过去，白弧在舔巧克力纸。


    木何年看见白弧在做什么的时候，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白弧，你也过来。”


    木何年一叫出白弧的名字，郭静言和朱韩芳的表情都僵了。尤其是朱韩芳，她可以保证，白弧绝对不认识木何年，即使木何年是校草。那么木何年为什么会认识白弧？刚才木何年又为什么不分给白弧食物？


    白弧听见刚才那个让人分食物的男生叫她过去，想了一下，便也过去了。


    “白弧，我是木何年，自动机械大四生。”他看着白弧高中生般幼稚的脸孔，有点想笑，“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却知道你。今天我们要想活下去，你得挑大梁。”


    白弧想说“你不叫木何年”，却被木何年给截住。


    “前年学校西门口的凌晨械斗。”


    白弧瞪大眼睛看着木何年，却没有说什么。


    木何年笑了。


    那根本不是械斗，而是碾压。简单说来，就是白弧有心事睡不着觉，大半夜出去夜跑遇到小流氓然后打了一架。嗯，本来是一个人打四个，后来变成一个人打十二个。她毫发未伤。


    居然被他看到了？


    白弧内心吐槽，看到妹子被欺负居然不来帮忙，现在的男人果然靠不住。


    虽然不知道这个叫木何年的人，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他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但现在看来她得暂时跟他走。


    “行了，我有计划了。”木何年不知道哪里得的眉笔（白弧觉得是朱韩芳的），在餐桌上画了简易地图，“我们地理位置不错，离东门挺近的。而且我发现那些怪物对声音非常敏感，可以利用这一点。我昨晚就让你们把手机电池充满，给家里人发好短信，现在把手机交给我。”


    大家都不太愿意，气氛一时有点沉闷。白弧则是根本没带手机，来的路上借朱韩芳的手机进行交流。


    “木何年，你手机借我一下。”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对木何年便有点不客气。


    木何年好脾气地把手机递给她，只见她很迅速地发了条信息，然后删除记录，就把手机还了回来。


    没想到信号还没断。白弧心道。


    “听我说，手机信号虽然现在还没断，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不了了，我们必须发挥它的最大作用。”木何年又劝众人，总算收齐十九部手机。


    他对白弧说：“我知道你的本事，你帮他们弄下武器什么的，我现在去准备点东西。”


    白弧只好又去拆餐桌。


    终于一人一根铁棒or钢管的配置到位了（白弧给自己换了两根实心的铁棒），木何年也捣鼓好了手机。他把针织开衫的袖子拆了，把两部手机用毛线栓在一起。


    “咳咳，等下如果发生冲突，最好两人配合将怪物推倒，它们很难爬起来。”白弧分配好“武器”后交待。


    “为什么你拿两根铁棍，我们就一根？”一位男生低声控诉。


    白弧囧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坦白自己武力值能爆他五条街。白弧内心吐槽：你想拿两根敲队友吗？


    木何年又笑了，想开口替她辩白。


    白弧自己开口了：“你们的铁棍钢管，都比我的长。”你们得两手持棍，好使力啊！说得好听点，他们用棍术，她走的双刀流，武器数量神马的，真的不必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