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鸿笙在大婚的这一天,被这个司礼拖到那边去,被那个大臣拉到那边去。
“北堂鸿笙,按照祖宗先制……”
“大皇子新婚,可否与臣……”
听到这两句话的次数多了起来后,他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条件反射。
只要走过来的人一开口,他就先心里苦笑了起来。
整个婚礼下来,百里星楼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北堂鸿笙的身旁,她悄悄地捏着一点北堂鸿笙的衣袖,在盖头下听着周遭人来人往的嘈杂之声。
可惜北堂鸿笙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好在每次他被拉走,都会俯身下来,在百里星楼的耳边安慰她:“我马上回来。”
北堂鸿笙每次偷瞥见百里星楼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衣袖,总是藏不住爬上嘴角的笑意。
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悄悄地传递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情意。
这种感觉让北堂鸿笙有种自己被天上的神明格外青睐的感觉,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自己的心上人圆满。
他们才只走到了婚礼,北堂鸿笙就已经觉得未来的一切也未必苦涩,走过的坎坷也都都值得,不管自己还是否记得。
情爱于人,其实就是单纯美好的。
能亲吻所有苦难带来的伤口,能治愈所有藏在暗处的伤痕,唯有爱与被爱,才知世界温柔希望所在。
这场婚礼从黄昏十分开始,到夜幕降临星辰遍布时结束。
繁华逐渐冷却,来往的宾客结伴离开,最后剩下零散的醉倒的人,也都被王宫中的侍卫抬了回去。
被起哄着送入新房的北堂鸿笙,在人都散尽后,终于往红烛花帐处走过去。
百里星楼坐在床榻右侧,听见北堂鸿笙走过来的脚步声后,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膝头的婚服。
北堂鸿笙发现,这屋子里实在是有些热,否则他的喉咙怎么会有些干燥呢。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去后才发现,这没用。
让他燥热的不是新房里的温度,而是坐在那里的百里星楼。
他放下了杯子,往她那里走过去,喜娘往前走了几步,北堂鸿笙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但是他好像已经没了耐心。
“你们快点。”北堂鸿笙说。
他的嗓音也许由于喝了酒,也许由于口干,听起来有些沙哑。
喜娘们都掩嘴笑了起来,然后很懂行地抓起多宝米往两个人身上砸,又端出来半生的饺子和汤团给两位新人。
一切流程飞快地走完后,除了端着秤杆内房丫鬟,人都退了出去。喜娘们拿着北堂鸿笙给的封赏,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带上门离开。
“你出去吧。”北堂鸿笙拿过掀盖头的秤杆,“这里没事了。”
这丫鬟斗胆抬眼看了一眼北堂鸿笙,又看了看百里星楼:“婢子是教两位新人如何行房事的,如何能够离开?”
百里星楼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憋不住咳了几声。
北堂鸿笙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你先出去,找大掌事领额外的封赏,就说是我允的。”
丫鬟低着头,既不回答也不离开,百里星楼一把掀了自己的盖头:“你教吧,教完了快点出去,他都要尴尬……”
“哦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百里星楼差点就在大婚当天说出不吉利的话来。
北堂鸿笙看了一眼手里的秤杆,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去揭了她的盖头,竟然让她自己给掀开了。
丫鬟得了命令,果然就开始教了起来,她走到床榻边,把摆在床榻中间象征着早生贵子的干果铺散了,然后按着百里星楼躺下。
“请北堂公子过来些,以免看不清楚。”丫鬟说。
北堂鸿笙无话可说,只能走到床边,任丫鬟按着他坐下,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丫鬟的力气竟有这么大。
丫鬟解开了百里星楼的腰带,剥虾壳一样轻松地就把百里星楼外面厚重的婚服拖了下来。
北堂鸿笙的脑仁子有点疼,他刚捂住自己额头,就被丫鬟一把抓住了手腕,不到眨眼就脱下了他的外衣。
百里星楼躺在床榻上,看着北堂鸿笙手忙脚乱又惊慌失措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烛火倒映在她的眼里,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她的眼中。
“日后百里夫人便不再是普通人了,”丫鬟知道百里星楼外笑,“凡事还需要讲规矩守风度,免得惹人置喙。”
百里星楼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收起了笑容。
丫鬟回过身来,抓着北堂鸿笙的手隔着衣料向百里星楼的密处按:“北堂公子只需要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北堂鸿笙一想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和刚刚百里星楼下意识的躲藏,就尴尬地快要钻到床榻底下去了,“我真的知道。”
“混迹江湖十余载,”北堂鸿笙不得不开始胡编,“风月之地中这些行事经验也还是有的,点到为止,下去领赏吧。”
丫鬟终于放开了两个人,退下了床榻:“多有冒犯,还请北堂公子,百里姑娘见谅。”
北堂鸿笙不敢不见谅,这丫鬟是太后贴身侍婢的教女,是要给未来皇后做贴身侍婢的。
“婢子贺两位新人喜,愿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丫鬟退了出去。
百里星楼终于松了口气,躺成个大字在床上:“你要早说成婚这么麻烦,我就……”
北堂鸿笙侧身俯视着她:“你就怎么?”
“我来找你那天,”北堂鸿笙欺在百里星楼的上方,盯着她的眼睛,“你可是一把就抱住了我,不比我的高兴少半分。”
百里星楼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刚刚说,你在风月之地什么?”
“骗她的,不然她再跟你多讲一些,”北堂鸿笙说,“我再多听一会儿,本来满怀壮志的,一会儿就该倒头睡觉了。”
“你不听她教你,你会吗?”百里星楼好奇地问。
北堂鸿笙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这方面的画本市面上流传得很广,只要智力没什么问题,看也能看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北堂鸿笙压低了一些,鼻尖抵在了百里星楼的鼻尖上,“不试试怎么知道?”
百里星楼试图拉开跟他距离,越往床靠就越被硌得生疼:“哎呦,为什么要在床上放这些?!”
北堂鸿笙的脑子转得很快,他一把搂住了百里星楼的腰,收臂让她贴着自己的腰腹:“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百里星楼被北堂鸿笙半抱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北堂鸿笙也看着她,过了很久很久,才一言不发地吻下去。
百里星楼知道北堂鸿笙为人温柔细腻,只是没想过在这种事情,他会展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
他压着她不断下陷,然后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让百里星楼无可再退,只能不断向着他靠拢。
但往他靠拢,就意味着更加彻底的沦陷。
她的每一寸都是他的。
北堂鸿笙隔着最后一层衣物,不断贴近她,直到百里星楼推开了他,红着脸喘气:“不行了,喘不过来气了。”
她满脸通红,让北堂鸿笙更加无法控制住自己。
“星楼,”北堂鸿笙的喉结动了动,他看着百里星楼,眼里满是情到深处的动心,“星楼。”
百里星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叫她的名字,她的大脑就无法再思考,北堂鸿笙想要这世上的一切,百里星楼只要有,恐怕都会毫无条件让给他。
包括自己。
北堂鸿笙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支配着。
脑海里曾经学过的礼数此时通通都没了用,他的兽性占据了上风,除了无礼的掠夺和侵略,什么都无法让他此刻的缺口得到满足。
百里星楼忽然掐了一把他的肩头,北堂鸿笙清醒了一瞬才发现,最后一层防线已经被他攻落,百里星楼的里衣被他丢到了床边,在他的动作下落到了地毯上。
片刻的清醒后,是更为失去理智的疯狂。不论是百里星楼害怕但依然坚定的眼神,还是烛火下瓷器般细腻的皮肤,都让他像发了狂一样,除非到达自己要去的顶点,否则绝不会停下的自己攻城略地的行为。
北堂鸿笙亲在她的侧脸上,将百里星楼眼角的泪水吻下:“没事的,疼就告诉我。”
百里星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了的,她只觉得这一刻,仿佛她等了不知道多久。
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千年。
她环住了北堂鸿笙的脖子,在真正属于他的那一刻,咬住了他的肩膀。
北堂鸿笙停下了动作,温柔地轻抚着百里星楼的后背:“没事的。”
“鸿笙,”百里星楼说,“我是不是错过了你很多次?”
北堂鸿笙其实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也有种遗憾了上千年的错觉。
就好像他们不断地相遇,不断地相爱,不断地错过,只在这一次才有了圆满。
百里星楼舍不得真咬太深,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发泄自己内心压抑不下来的难过。
明明该是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她却不断地落泪,她不该这样,可惜却控制不住自己。
百里星楼捧起北堂鸿笙的脸,生疏而笨拙地亲吻着他,她从来不敢告诉他,她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北堂鸿笙慢慢地拿到了主动权,他用耐心温柔吻安慰着不安的百里星楼。
他大概是知道百里星楼在担忧什么的,其实身边一切诡谲多变的局势好像并不是他们共度一生的阻碍。
真正能够分开他们的,在他们两个人的潜意识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可他们都怕到了极点。
好像谁浪费了片刻携手的时光,分离就会立刻降临。
“鸿笙,我爱你。”百里星楼说。
北堂鸿笙愣了片刻,随后便是更加热烈的律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爱意,任何能够说出口的方式都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对百里星楼的爱,来得突然却又是命中注定,就好像这种情感是随着他出生的,不需要理由,更会随着年岁日日增长。
只要他们相遇,北堂鸿笙,就一定会爱上百里星楼。
“我比你想象的,”北堂鸿笙说,“还要爱你许多。”
北堂鸿笙知道自己无法表达出来,但他绝不可能不说。
在相爱的人里,爱得深沉没错,但若始终不愿意宣之于口,无论对于哪一方,都是一种遗憾。
爱有多深,遗憾就有多深。
红烛花帐,春宵一度,北堂鸿笙成了百里星楼的丈夫,百里星楼成了北堂鸿笙的妻子。
百里星楼躺在北堂鸿笙的臂弯中,看着落着红泪的烛火,她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你是不是还娶个人?”
“不是娶。”北堂鸿笙说,“六封六拜,受礼授命才是娶。”
“那她是?”百里星楼单纯好奇。
“姜家人,”北堂鸿笙说,“姜夫人安排来的。”
“你说我们是你父王指的婚,”百里星楼接着问,“为什么他没有来观礼?”
“你的问题真多,”北堂鸿笙偏头看着她,“还都是些与今天无关的事情。你刚刚没有累着吗?”
“不累啊。”百里星楼说。
“嗯?”北堂鸿笙挑眉。
“累累累,”百里星楼闭上了眼睛,“累了,已经睡着了。”
北堂鸿笙笑了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北堂鸿笙被百里星楼迷了心窍,全天下都知道。”
百里星楼闭着眼睛,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明明是北堂鸿笙自己想做个闲散普通人的,百里星楼是被迫让他鬼迷心窍。”
“明日无事,我们去山上看雪。”北堂鸿笙说。
“雪?”百里星楼睁开眼,“桃花都开了,哪里还有雪?”
“燕回山地势高,山上常年都是积雪的。”北堂鸿笙说,“明日要是真有些细雨,山上定然能看见落雪。”
“风吹雪落满肩头,”百里星楼恰好前两天刚见过这句,“便算你我共白首,我知道这句!”
北堂鸿笙点点头:“对啊,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