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念的一番话打消了我的疑虑,是啊,神魂易治,心病难除。
足足两日,又一座小黑石屋隐没在冰层之下,新朵也不行了,小圆帐可挤不下三个人,这一次,张起灵没有坚持,他拉上两个壮汉,我拉上新朵和背囊。
元气雨越下越大,走上小半日出现了积水,这可是冰寒的元气潭水啊,张起灵迟疑一下继续前行,看着他微微颤动的双肩,一种不详的预感萌生心头。
九念还在指引着方向,越来越低的语声昭示出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我没敢多想深吸一口气踏入潭水。
猛一哆嗦。
再猛一哆嗦。
他奶奶的,真是冷啊!
一瞬间,体内仅存的热量从脚底狂泻而出,张起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空洞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一咬牙,我举步迈前。
有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好办了,小圆帐神奇的浮在潭水之上倒是省去了多费手脚,但,九念一下子没有的声响。
长杖交在张起灵手中,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反正,就算有“雷木流”护住前胸我还是感到非常痛苦,前行变得异样机械,脑袋里似乎除了迈步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一根筋比之胡思乱想更利于行事,道藏称之为坚守道心。
没过了膝盖、没过了大腿,潭水没至腰间,一个黑屋顶现在视线之中,我已经麻木了顺其然的往那处走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直到,没有了元气雨的浇灌我才慢慢缓过神来,火石已经无法点燃,我看着张起灵,他也在看着我。
“主公,起灵不能…陪您了。”
就这么倒了下去,我一把抓住了他艰难的叫了两声。
好了,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看着两顶小圆帐,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急涌而出。
……该死的道场!
扯去圆帐、绑好长绳、抓起长杖、一跃跃入潭水。
寒冷,制约着怒火却制约不住我一路的狂奔,理智告诉我“夏十六,不行”,可,就这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终于,我感觉到了迷离。
它,是温暖的,是多彩的,仿佛,母亲的怀抱绵软亲切,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
陡然,一声呐喊从心底吼出。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潭水已没至胸口,意想中的冰寒好像没这么剧烈。
一瞬间,我心中大喜。
……“雷木流”覆住了全身!
一感觉,似乎有些不对,我连忙将两顶小圆帐并在一起,一翻身爬了上去,九式回转,我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我有些失望一转念又高兴起来,定下心神习练起第四式来,前胸的“雷木流”缓缓达到峰值随即散入全身。
前行,以消耗“雷木流”为代价,八百步是一极限,根本坚持不下去啊咬牙也是无用,如此的进前显然太慢太慢,我开始着急起来,要知道,迷离,护住神魂却护不住肉身。
一个个搂在怀里,包括新朵,我终于明白了柳下惠的感受,面对这么一个冰冷的硬疙瘩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
潭水,没过头顶。
寒冷愈加寒冷,艰辛愈加艰辛,这些我夏十六不怕,而,寂静如同一张张开的魔网搅动着心神几欲崩裂,坐在圆帐顶上成了一种享受,屁股底下,时不时的两下鼾声听着悦耳无比。
一路下行,潭水越来越深,两顶小圆帐如同两只风筝飘拽在高处,又一次,长绳几近末梢,我正估摸着再要拆分一次的时候脚下陡然平坦起来,右前,一座小黑屋现出了屋影,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终点,随着长杖的加速抖动越来越接近了。
乱流,突然涌现,一股股大力扯住身体我居然摆脱不了,长杖的抖动在乱流中显得非常模糊,只有高高举着方有所感应,一下子,前行变得歪歪扭扭、迂回再迂回,多少的冤枉路啊直教我心中冒火。
四个懒鬼似乎…好像…仿佛知道我的处境,“孵小鸡”的时间明显缩短,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七重,师父能做到,我一定也能做到。
不知是第几百次下沉乱流突然狂暴起来,我紧握着长杖,连续的抖动是多么喜人。
六十六步。
符牌,于长杖顶端陡然亮起,一瞬间,潭水停下了狂暴,脚下,一道光幕亮起缓缓扩开。
一扩,五六米!
二扩,十五六米!
三扩,二十五六米!
低沉的轰鸣骤起,刹那间,潭水自主分开,光幕直旋而起,拳头大的珠子陡然如雨点落下还有两顶小圆帐,我连忙一个腾起接住了。
“收脚,踩到我了。”
“哎呀,勿怪,勿怪!”
“哎,转过去!”
“哼!”
一阵吵闹,九念和贵由爬出小圆帐,穿好常服作揖行礼。
“有劳大人。”
“无妨。”
微顿,张起灵和新朵爬出小圆帐,作揖行礼。
“有劳大人。”
“无妨。”
就着漫天的珠雨我们盘膝坐下,喜人的元气带着清爽凉意,一周天罢浑身的舒坦,这种感觉着实的幸福,还有一个变化更是让人欣喜。
对于“雷木流”我是相当满意,前几次的突变若不是它的强悍肯定是扛不住啊,而现在,游动在前胸的双重翠色是那么的喜人,这种叠加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恐怕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想想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睁开眼睛,九念和新朵就站在身前,他们同时作揖行一大礼。
“大人,我们准备好了。”
看着他们一脸的凝重我犹豫了。
这简单的一问一答实则“结言契约”,一旦约成非身死道消无开解之法,这就是“驱魔人”一脉的厉害之处。
……不好办啊,他是师兄的儿子啊!
“还请大人成全。”
语声坚定,一瞬间,一股豪气从心底升起。
……你敢跟,我还不敢收啊!
“吾乃‘驱魔人’是也!”
“‘昆仑’九念,愿从灵师大人号令。”
“‘菩提院’新朵,愿从灵师大人号令。”
“好,起来。”
“是大人。”
一番互相行礼,他们四个有说有笑起来,而,我这个所谓的“大人”却被冷落在一边,这好像已经是“小极覌”的传统了,其罪魁祸首就是昆沙,他奶奶的,什么是把命都交给他了放肆一些又能如何。真正是一派的胡言,可,我又反驳不了,哎,不能说,说多了都是泪啊。
好在,九念与我有着另一层关系,“菩提院”又是佛道双修于尊师重长极赋传承。
“小老祖,心油弄来不少吧,给末道瞧瞧。”
贵由这家伙是根老油条,我也懒得与他废话,一挥手玉瓶飞了出去,张起灵一把接住了,看了看问道:“树神不在?”
“在了不更好!”
一伸手,贵由抓过玉瓶得意地说道:“我家小老祖岂是他能惹得起的,免去了抽筋剥皮算他福厚。”
“哎,何出此言?”
“你有所不知啊,我家小老祖从不空回……”
“咳!”
张起灵重重的咳了一声,作揖问道:“主公,他们该如何归属?”
“回覌再说。”
“是主公。”
“谢大人。”
珠雨停了,地上那是白花花的一层,他们四个忙开了也乐开了,其中以新朵为最,原来,这些“寒水珠”乃驻颜之佳物更是“三不起”中的大杀器。
最后,竟然是均分,“蛇柏心油”也是如此,算了,算了,我夏十六不稀罕。
收拾妥当,九念启开了“行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