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辞在医院又待了几个月,经神经科、外科等各方面专家会诊,认定为可能是车祸发生时翻车压迫到了他双腿的筋骨及神经。
至于有没有可能治愈,医学专家们面露难色。
意识到处境不妙,宋朝辞脸色非常难看,怼人摔东西成了家常便饭,将护士跟医生以及请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护工折磨得苦不堪言,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痛。
这期间,他收到过四件礼物,每次都收得他怒火中烧,偏又无从发作。
“这辆轮椅号称是轮椅界的劳斯莱斯,可电动可手推,非常适合高位截瘫病人……”
病房门前,一名销售员正推着一辆电动轮椅夸夸其谈,唾沫横飞。
宋朝辞沉声道:“不需要谢谢。”
“先生,是这样的,轮椅有人帮您订下来了,共计40万元,已经付过款了,我今天是特意来送货的。”
宋朝辞眉心几不可察地皱起,“谁订的?”
“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领巾小姐。”销售员脸上带着完美的职场式微笑。
“……”
正在换药的小护士动作一顿,悄悄瞄了瞄宋朝辞的神情,换药的速度突然加快。她伸手想去够摆放在一旁的托盘,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秒钟后,这只可怜的托盘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举起,随后向着门口的方向做抛物线运动。
“滚出去!”
宋朝辞额角青筋直跳。
“我还没瘫,更不需要高位截肢。”
“这个,防范于未然嘛……”销售员身体躲在门后,只探出一颗脑袋来,“先生,钱已经付过了,您要是拒收,会让我很为难的。”
“滚,别让我说第三遍。”
宋朝辞语气阴寒至极,听得销售员跟小护士齐齐打了个哆嗦。
“那,先说好,发票已经开出去了,您现在不收是您违约,我是不会退钱的。”大约是来自宋朝辞的死亡凝视让销售员有点后怕,他求生欲很强地补充了一句,“……至少不可能退全款。”
回答他的,是一只重重砸过来的玻璃吊瓶。
第二份礼物,是一副中老年人专用拐杖,同样来自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领巾小姐”。
宋朝辞直接把它们从窗口丢了下去,压坏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第三份礼物,是一箱补肾壮阳的保健药品。
宋朝辞面色狰狞地将药丸全抠出来,当成是“红领巾”小姐的脑袋,一颗一颗碾成了粉末。
第四份礼物,是转到他银行卡里的200万。
200万!
这,就是她最后的诚意。
红领巾小姐似乎腻烦了哄他这个喜怒无常的病人。
这之后,宋朝辞再也没有听到过来自她的消息。
原本热热闹闹的病房,很突然地安静了下来,宋朝辞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睑垂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来巡房的小护士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不知怎么,这一瞬间居然觉得他似乎有点儿可怜。
住了这么久的院,除了他的表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来探望他。
而现在,就连那位好脾气的表妹都被气跑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
宋朝辞冷不丁开了口,阴冷的视线一划而过,仿佛连落在她身上都觉得厌恶至极。
小护士气红了脸,唰唰两下写好巡房记录,抱着册子跑出了病房。
这个脾气暴躁心理扭曲徒有一副好皮囊的魔鬼!
她一定是瞎了才会认为他可怜!
宋朝辞又躺了几天尸,确定不会再收到新礼物,也不会见到什么探访者了,终于动了动手指,打开护工临走前细心地充满电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一个小时后,助理推着从销售公司自提的轮椅接走了他。
他坐在红领巾小姐买的轮椅上,拄着红领巾小姐买的拐杖,神色平静地回到了家。
很难得,家里不是冷冷清清的,父母今儿都在。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他们了。
两个月?
三个月?
还是半年?
赵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开门声,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随意扫了他一眼,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这些天上哪胡闹去了?家里不回,学校也不去。”
坐在小厅跟老姐妹搓麻将的宋母,注意力终于从麻将上转移,落在了他身上,焦点还是虚的,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受伤了啊?看医生了没?”
宋朝辞不知为何,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成功地让两位长辈再次投来宝贵的一眼。
他拨开搀扶着自己的助理,吃力地拄着拐杖,缓慢而坚定地走到沙发前,夺过助理手上装着补肾壮阳的礼品袋,朝父亲丢了过去。
“这么大年纪了,多注意身体,少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他满怀恶意地道,“我不希望下次给您送的是治疗艾滋的药物。”
他又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小厅的麻将桌前,将银行卡丢了过去。
“新入账的200万,给您老打点小麻将。”他面上带着淡淡的自嘲之色,“您看,您儿子除了惹是生非以外,至少还能赚点卖身钱的。”
卖卖卖身???
厅里一片死寂。
麻将桌上的老姐妹们停止摸牌,八卦地打量着这奇怪的一家三口。
终于,宋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丢开麻将牌,有些慌张地走过来想要扶宋朝辞。
“朝辞,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伤成这样?你从哪弄来的钱?不会是跟王家那个纨绔公子跑去赌马赛车了吧?”
“放心,这笔钱来路正当,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宋朝辞轻描淡写道,“这是你们儿子的残疾赔偿金。”
两位长辈,怔怔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钱不多,只够妈您打两圈麻将,也只够爸给情人买几个破包的,您二位千万别嫌弃。”
宋朝辞拄着拐杖上楼。
地板是光滑的瓷砖,他爬上去非常吃力,助理几次想上前搀扶都被拒绝了。
他的背挺得很直,哪怕脚下再虚浮无力,手掌也总能稳稳抓住扶栏跟拐杖,借力往上走。
楼下,二老抬头看着他,神情有些茫然。
“哦对了。”
进卧室之前,宋朝辞回头,唇角微微一勾,眸光流转,分外多情。
“忘了告诉您二位,我这次伤到了根本,您二位这辈子是甭想抱孙子了。所以,相亲的事情,您二位也可以消停消停了,别耽误了人家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