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月倒吸一口凉气,要么说她总觉得这救人过程有些顺利的可怕呢,这刀疤果然不是好人!
话音刚落,周围的山贼们都纷纷向他们聚了过来。
不过虽然对方这过河拆桥的行径让他们有些诧异,但游月和李西昂早做好了撕破脸的打算,因此倒也不至于惊慌失措,迅速冷静地分配好了彼此的分工。
“你带公子先走,我来断后。”
李西昂靠着游月的背正对着面前的一群彪形大汉,他身形虽然不至于羸弱,但看起来总是个没长大的青涩少年,在周围人的夹击下显得很是单薄。
但游月倒是对他很放心,虽然他们整日幼稚得要命,掐得昏天黑地的,但和李西昂这一路张牙舞爪地玩闹下来,他们之间的玩伴情谊也不知何时已经很深了。
就像李西昂信誓旦旦地知道游月扛得起南宫羽,就像游月很放心地留下李西昂断后。
这时候也就懒得和他犟嘴了,她小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小心啊。”
“嗯。”
而山贼们却显得很不屑,讥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在演什么英雄的戏码,果然是没长大的毛孩子,别说是先后,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他们拖动着手中的长刀和枪矛,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金属之声。
李西昂缓缓将视线收回,抬起头打量起面前的人,虽然他孤身一人,又比他们矮小很多,但一旦认真起来气势却并不输给对方。
他的下颚因为抿唇而拉成一条笔直的短线,眼神中是游月从没见过的坚决,不知为何让她看了心悸了片刻。
他反手从后背上背着的布筒中抽出一把暗青色的古剑,游月从前在飘渺轩时见他练过许多次,道是几年前一个疯疯癫癫的癞头和尚行至飘渺轩,对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胡话后留下的。虽然他们当时都觉得那疯和尚的话实在是莫名其妙,但总归剑是好剑,南宫羽又是温和的性子,于是最终留下赠给了李西昂,起名叫“斜阳”。
斜阳长约三尺,在手也沉甸甸的,从外观上来看不太打眼,委实是一把古剑。然它剑锋并不利,反之剑刃微微卷起,甚至称得上钝木了。
李西昂却发现这钝剑比他从前使过的任何削铁如泥的利剑还要厉害,因此最终还是在选择佩剑时放弃了那些上等的有名利剑,选择了这把从来历到手感都相当普通的斜阳剑。
有山贼挥动武器毫不留情地向游月砍去,他抬手将斜阳一横,空气中“噔——”一声蜂鸣,剑体传来剧烈撞击的震动传到了手腕,下意识一阵酸痛。
对方那锋利见血的刀刃面对着斜阳忽然一下子像打在了沙包上,斜阳放弃了作为在攻击中最重要的优势,换来的却是对方无力击破的防御,那笨重的剑体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牢牢阻绝了对方所有的攻击进犯。
“若我们非要走呢?”
他的眼神忽然染上了几分令人生畏的寒意,移步侧身挡在游月和南宫羽的身前,冷冷道。
刀疤轻笑一声:“果然——”
“果然飘渺轩的下人总归还是有些本事,我还以为南宫少爷身边跟的都是些无用的姑娘草包呢。”
他反复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正好可以拿你们试试灵扇……”
有仆从在一旁双手高举起一条深棕色长鞭,他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掌心见缓缓聚起一团黑色的光球,用力向他们三人抛去。
那裹挟着细密电光的危险光球霎时间贴近了李西昂的鼻尖,他猛然向后退了半步,抽起斜阳从背后向前运力一劈。
斜阳剑体上缓缓流动着白色灵能与对方黑色的光球碰撞去,竟将那凶狠的一击给从中破开了,空气中传来电流疯狂四溢的嘶嘶声。
“原来也是个修真者。”
李西昂的眉头微微一蹙,像是听见了极为刺耳的话:“别把我和你们混作一谈。”
野路子的修真者,像野狗一样狼狈流落在外觅食存活的记忆已经远得像上一辈子了。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脑海深处残留着的有关这些残忍暴力的碎片,原来为了生计而不择手段的人是这样的,在遇见公子之前的他,竟然是这样的。
只是自从那天起,从那改变了他的命运的那天起,他忽然开始贪恋起了人群的温暖。公子将他从混沌残酷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为他擦净满脸的血污,叫他能够真正做一个完整的人了。
刀疤听了这话缩了缩鼻子,嗤道:“怎么,跟了个好主子就养尊处优的下人还开始看不起我们这些修真者了?”
“臭毛孩子,你算什么东西,今儿我要让主仆几个统统小命不保。”
他刚取到灵扇,正寻不到地方施展,于是决定就让他们承受下它的第一击。
然而那把方才还自然释放着灵力的灵扇却忽然哑了声息,任他再怎么倾注灵力也不肯给予任何回应,他疯狂甩动着扇子,那传说中坚韧无比的北海蛛丝甚至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被骗了。”
原来他们两人早就计划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只怪他之前不将这两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孩放在心上,竟然着了他们的道。
游月捂嘴惊道:“被你发现了。”
论起气人的功夫,她恐怕能勇夺个什么大奖。
他的愤怒更甚,向来淡定的眉间也染上了阴郁的狠辣,终于伸手从身边人奉上的双手中取过了那段长鞭,上面沾满了粘腻的污渍或是什么干涸的血痕。
他扬起手中的长鞭,向着他们三人狠狠抽了过去,鞭体上有无数突起的软刺,又包裹着对方倾注的灵力,在空中划出恐怖的呼呼风响。
李西昂只是再一次挡在了背后人的身前,十指交叉握紧,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斜阳。
从第一天起接触正统教育时他就知道,利剑易攻难守,凡人修真大多为了得道,因此在武学上钻研至深都主顾攻势。然而他从来不为了得道或是什么别的目的。
钝剑也许并不比其他任何剑差,只是剑的主人选择了钝痛的体验,他选择了守护。
“南宫……少爷,”游月眼睁睁望着面前的场景,最终还是狠下心咬了咬牙,扭头道,“还能走吗?”
南宫羽那从来都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身后:“可以的。”
两道漂亮的秀眉颦在一起,这是她少有的正经样子,犹豫着开口:“李香……您比我更了解他,我愿意相信他,我相信您也是。”
南宫羽没有对此做出回应,他只是淡淡地收回了视线:“那走罢。”
游月守在南宫羽身边,抓起他的胳膊就是一路狂奔起来,将背后传来令人不安的兵器相鸣声远远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