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跟在星的身后，推开门走进屋内。


    迎面看到是类似酒店前台的宽敞大厅，地上铺着红地毯，黄铜的大吊灯上燃着白蜡烛，前台摆着张红木长桌，桌后有个彬彬有礼的管家侍立着，倒不是血族而是人类，看起来和星类似也是贵族家的执事。


    在他身后两侧还有螺旋向上和向下的扶梯，通往盘旋交错的走道好像基因螺旋一样，通往一层层独立的小门房。


    索伦扭过头，看看身后，就和其他楼层一样，也是一排的门，用肉眼看不出区别来，但用‘视因果’的魔眼仔细瞧，还是能察觉出每扇门上的魔法阵都有细微的差别，从逻辑上来说，这中间肯定有一扇门，是和他们之前进来的地方，两个传送魔法阵是相匹配对应的。


    应该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传送门’，某种空间转移的魔法了。


    而索伦也明显能感觉到，周围魔力的浓度降低了，低到空气中几乎不存在富余魔力的地步。就好像帝都的空气和沙之国空气那种差把。一下子就感应不到帝都的通灵塔辐射出来的强大魔力了。


    但是仅仅是这种传送门上魔法阵级别的传送魔法，是不可能一下子将两个人传送到帝都之外，连通灵塔都没有办法感应到的地方的，所以如果他没猜错，这个会所，其实是建在虚圈里的。


    “这是不是和吉尔特那个魔法差不多？”


    星在索伦面前不远处侍立着，静待他第一次进新场景，东张西望的打量，


    “传送魔法从原理上都是要经过虚圈的，但帝都附近被巫妖们做了很多法术限制，这种传送魔法阵只是打开了最低限度的通道而已，一个传送通道一次性最多经过五个人就需要冷却和充能，人多了就可能出事故，失散到各地或者直接炸成碎肉什么的……


    首席那种带一群人随时随地虚闪的，其实是一种非常厉害的禁咒。一般的巫妖做不到的。”


    哎卧槽那个红头发的这么拽？


    女仆缓步走上前台，和管家互行一礼，交涉道，


    “斯塔雷斯的骑士候，英特英雄耐尔爵士想听一出歌剧。”


    不，我不想。索伦撇撇嘴，算了人家对暗号就不要吐槽了。


    “欢迎尊驾光临，您想听什么曲目？”管家躬身询问。


    “‘莉莉尤安的夺还’，舞剧，最后一场第三幕。”星从围裙下摸出个百合边的黑丝绸缎小手包，摸出两个水晶片放在台子上。


    “如您所愿，爵士的房间已安排好了，”管家从台子下摸出一个银制小钥匙，“您还需要什么客房服务吗？餐点，酒水……”


    这时不远处有一扇门打开，一个戴者头套的女侍者托着银餐盘走出来。


    索伦警惕得盯着对方从身边经过，看着对方左右摇摆晃动着，直到侍女走过长长的走廊，身子消失在另一扇门之后，才收回视线。


    前台的两个人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管家微笑着补充了一句，“……酒伴？”


    女仆也用‘呵，男人’的眼神看着索伦，冷着脸问他，“怎么样，爵士，还要点个酒伴吗？”


    “啊，啊？不不不不用了！”


    “那就不了谢谢。”星接过钥匙就走。


    管家躬身行礼，“祝阁下尽兴。”


    索伦快步追上星解释道，“我是觉得刚才那人可疑！才小心戒备一下……”


    星点点头，“是嘛，你觉得可疑，担心她是刺客？”


    “对对对，我就担心是刺客……”


    “一个‘仅仅’带了副面罩遮住头的酒侍是刺客？哦，所以你在找她把武器藏在哪儿了是吧？找着了吗？”


    索伦，“嘿，我就是看两眼罢了……又不是我逼着她只戴个头套走来走去的，怎么那是这儿的工作装喽？”


    星翻了他一眼，“会所的存在目的就是满足贵族的欲望，她穿成那样也不过就是为了满足贵族们的要求。


    更离谱的服务都有，要不要来个‘人王的套餐’，像亚丘卡斯那样纵欲放荡，凌辱虐杀的服务都有，阁下如果想体验一下，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发泄完。”


    “……男人虽然大都是变态，”索伦无力得解释，“但也没有都变态到那种地步……”


    “呵呵，我想大多数人只是没有这个机会罢了。而现在，阁下您已经认识门路了吧？随时随地，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样的服务，都可以办得到了。没人能管束你，这就是贵族们的生活啊。”


    星在一扇门前停下，看了看索伦，“很感谢阁下亲自铲除了最大的恶魔，但我更希望你不要自己也变成另一个更大的恶魔。那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压力还蛮大的咧，索伦叹了口气，跟着星步入包间。


    过门时应该又经历了一次传送，索伦明显感觉到如同再次从干涸的陆地回到魔力的海洋之中，应该又回到了被通灵塔覆盖的现界帝都了。


    这房间还真的就是间歌剧院的私人包间，某处密室。


    看来，会所的所谓‘保证安全隐秘并满足所有需求’的服务，其实也不是用了多么厉害的大魔法进行防护和屏蔽。其实质上，就相当于一个中介公司，消费端是提出需求的贵族，服务是各种服务业的行会工会俱乐部。


    通过建立在虚圈的传送门，不仅实现巫妖们虚闪那样的瞬间移动。而且还以此逃离了他人的监视，过了两道门，那谁也不知道贵族们什么时候，去了哪里，满足了什么样的欲望。


    索伦靠在包间观景台一侧的栏杆上，向下眺望，这是个圆形大剧场，下面是舞台和普通观众席，上方是私人包间，各个隔间之间也有魔法的帷幕遮拦，远远看去好像一层黑色的薄纱，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此是舞台和观众席上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整个剧场都没有公演，就是他们私人包场了。


    “恩……等会儿要在这拍卖人口吗？就，一个个穿成刚才那样，上台来转两圈，然后我们举牌竞标还是怎么的？”索伦好奇问道。


    星抚额哀叹，“你不要老是往那个方向联想好吗，虽然确实有那种场景的服务，可我只是单纯点播了一场歌剧作为掩饰罢了。”


    “呃……”


    然后索伦还真就看到一个打扮好的剧组开始出来唱歌了。靠，还真就是来听歌剧的，这么高雅……


    星摇了摇头，从手提包中取出纸蝙蝠开始写信，“奴隶交易，尤其是买来充当护卫，管家，近侍的特殊人才，凡是可能对贵族们造成风险的，都需要专业的奴隶商提前一步调教好才行。


    通常是执事直接写信，让奴隶商自己带上优选的人才，到贵族家领地当面给管家挑选适合者。全程交易双方都知道，某个奴隶是哪个商会卖给哪家贵族的，哪个执事哪个商人要为此负责，这样一旦这奴隶出了什么问题，从上到下都能查出来，没什么隐秘可言。


    你是要以‘骑士候’的身份招募一批死士，去执行不方便我们自己人执行的任务，就算被追查缘由，也只能查到一个帝国新晋贵族的立场，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就以贵族们，收买密探，死士和刺客的常规手段来进行，先通过会所的中介开个房，然后叫客房服务……”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星站起来开门，是刚才那个带头套的酒侍，带来了‘会所送给爵士的香槟’，看来是门口的管家贴心安排过来的。


    星斜了索伦一眼，索伦捂住脸看别处。


    于是女仆将手里的蝙蝠信交给酒侍，挥手把她打发走。


    “这么直接把信给会所的人不会泄密？”索伦掩饰尴尬问道。


    星坐在沙发上，斜靠着扶手看下面舞台的歌舞，“那信本来就是写给会所的，写上我们需要采购一批死士。提出了需求他们就会想办法满足，之后会所会出面联系那些奴隶商，佣兵团和杀手工会，从他们手里收集一批符合要求的简历，过会儿送过来给你挑。


    看中的人你可以叫会所带过来验货，当然你也可以全程藏在暗中观察，这些死士甚至到完成任务都不会知道是谁雇佣了他们，就算查到会所，他们每天替那么多贵族办事，更不会出卖客户砸自己的招牌。


    当然了，你要购买杀手死士的话，除了原属的组织，会所在中间介绍肯定要收佣金的，那两个水晶就相当于告诉他们，有收集情报的需求。他们才会派人来‘送香槟’。要是单纯看歌剧，哪要花这么多钱。”


    这倒也是，还真是够讲究的啊。


    索伦等着也无聊，看了看下面的歌剧，又唱又跳的，演的还是基力安和莉莉尤安那点破事，一对苦命鸳鸯被各种势力追杀，历经艰辛互诉衷情，可惜最后还是个大茶几，摆满了悲剧，有情人终被拆散，莉莉尤安被抢走，年轻武士也被某个精灵剑圣一剑劈中胸膛，从悬崖上掉下去挂了。


    “所以你说当初这个人是基力安？”女仆炯炯有神得盯着下面的歌舞，“真是想不到，这一幕除了野史里各种英雄做男主角的版本会逃走，但以不知名年轻武士为男主角的版本里，大多都是在此完结，男主角被精灵剑圣击杀，夺走了爱人的结局落幕的。”


    “从悬崖上掉下去啊？这种情况男主角多半是死不掉的吧，这不就是找不到死者尸首没法确认击杀的托辞嘛……”索伦好奇得看看星，“怎么你对这两人这么上心，你还喜欢歌剧吗？”


    女仆看了看他，“算是吧。偶尔亚丘卡斯会心血来潮去看莉莉尤安的歌剧，那一天它肯定就不会杀人，要不然你以为帝国为什么各种改编这个一千年前的女人的事迹？不过我倒是听说首相从来不去听莉莉尤安的歌剧的，真是没想到……”


    是触景生情吗？也可能是本来看了觉得老羞耻了老脸挂不住吧……


    这时又有人敲门。


    “久等了，”前台的执事推着餐车，送来了小点心和果汁，餐盘上留下了收集好的资料，“请两位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唤鄙人即可。”


    这干活的速度还真是挺麻利的，索伦和星各自打开死士的简历查看。


    “你要去的任务类型是什么样的，刺杀？偷盗？强袭？”


    “强袭设施，不能是先锋军背景的人类武士，最好要有一定魔法技能，可能要和巫妖交手的，不能是弱鸡。至少也得打起来制造相当程度的响动和破坏，足够吸引人注意力才行。而且最好能打成持久战。至少也得是高手吧？”


    “那执事和刺客一类的都不大适合了，刺客是潜入暗杀为主，通常现了形被围起来就死定了。而执事的战斗技能也是针对刺客强化的反应速度，防身格斗和瞬发魔法，纯粹的破坏力不足。


    魔法使更别想了，这种抢手货早被大家族分光了。


    也就是佣兵里找一找，最好是魔法战士一类，但这样的人才最近贵族们打内战，也被争夺得比较厉害，剩下能称为高手的，实在不多啊……”


    两人凑在一起盘算了半天，最后挑出来符合要求的候选，只有四个人。


    第一人是某个贵族家卖的家奴，一名死亡骑士，是的，一名死亡骑士，是家奴！而且现在居然沦落成买卖的奴隶了！


    索伦简直只想捂脸了，这屌职业还能不能玩了……


    会所的介绍是这个骑士还没毕业，八级魔药强化，精通魔武技，大骑士的个人战方向强化的，但是之前附庸的家族在贵族内战中遭到惨痛打击，几乎覆灭。


    本人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而且因为失职没有守护好效忠的家主被军团放逐，失去了贵族的庇护，没被直接处死是因为培育的魔药花了太多的钱，所以就被贵族当作一条狗，不管他死活直接拿出来卖了，多少收回些成本。


    价钱是五千个灵魂水晶。


    “八级魔药强化的死亡骑士基本可以毕业去军团了，如果是专精战斗的大骑士的话，个人战的实力绝对不差的。只是这个骑士没毕业就被驱逐，自然就没可能拿到坐骑学会冲锋，而且受了重伤，也不知道重到什么地步，实力下降了多少，”星建议道，“我们可以看看他的伤势，讲讲价。如果伤得太重恢复不过来，买来也用不上。”


    索伦当然点头，他自己现在就算是八级魔药强化的死亡骑士，可他那个算毛的强化路线啊，后面两剂中期魔药一个搞关系的，一个烧脑袋的，都不知道强化的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弱？重伤算个屁啊，扔给西琼修一下就修好了。而且等这笔大单子做成了那就是一千万的进账啊哇塞！五千水晶毛毛雨啦！


    第二人是赌场卖的奴隶，一个从北方抓回来的兽人种，准确的说是狮子人吧？一个狮子人女战士。本来是赌场特地抓回来，打算在地下竞技场进行表演比赛的。结果赌场的大东家，亚丘卡斯，这不是在竞技场里被人一枪串死了么……


    现在赌场背后的王家和死骑军团都自身难保，这块香饽饽简直是被各方势力围着暴打瓜分，强取豪夺，基本上处于破产清算的边缘了，哪儿还有工夫重新组织地下竞技场的比赛啊，所以参赛者都被拿出来卖了。


    按照会所的评估，这个狮子人女战士很强，速度力量和意识都是拔群的，而且年青，潜力巨大，无论是收为禁脔还是作为心腹战士培养，都有很高的后期回报。而且兽耳娘嘛，很多贵族老爷都好这口的。


    但也有个问题，就是这狮子人是最近才抓的，野性难驯，一个劲得逃跑。赌场现在也真的是一头包，压根没功夫调教她。但是她相比于一般的兽耳娘，战力又强太多了，本来就是当作角斗士买回来的啊。通常那些调教服务性质奴隶的奴隶会所可压制不住她。而贵族们现在也忙着内斗呢，暂时还没买家有工夫来管教她，所以就先放在笼子里关两天，磨磨她的脾气。


    价钱是一千六百个灵魂水晶。


    “咦？这个狮子人和死亡骑士比差这么多？不是又强又可以暖床吗？”索伦好奇。


    星想了想，“死骑的价钱确实有点虚高了，应该还是之前花费的魔药确实太贵了，把普通人类强化起来的代价实在太大，确实可以用得不偿失来形容，要不然帝国的佣兵也不会用那么多异族了。


    你看这狮子人，她虽然天赋魔法可能就那么几个，但能爆发出的战斗力和破坏力绝对不可小觑，成长潜力远超一般的死亡骑士，也就是人类用基数堆出来的那些英雄，才能和成长起来的狮子人勇者对战。所以完全有投资的价值，卖一千六百个水晶么，确实偏少了，我估计也是因为各方在暗中联手，故意压赌场的价钱挤兑他们吧。


    不过，这个狮子人恐怕没那么好调教的，她一直在试着逃跑，如果强制签奴隶契约什么的，我怕她太刚烈了会寻死呢，那钱就真打水漂了。不少买家可能都有这种犹豫吧……”


    “这倒无所谓，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的买个智慧生物当奴隶的打算，”索伦耸耸肩，“区区一千六百个水晶啦，只要她答应帮我完成一次任务，顺带耳朵和尾巴给我摸摸，我就帮她回家好了。”


    “……”星用眼角斜着他，老板是猫奴那还能说什么呢，买呗。


    第三人是一个自由佣兵，之前其实算是个魔法刺客，暗杀者之类的职业。经常接贵族的任务，执行潜入暗杀类的隐秘任务，还算有点名气和口碑。但后来某次行动失败，被异界的某种魔怪寄生附体了，经常压抑不住而暴走，一杀到兴起就发狂变身，潜行类任务是接不了，现在算是个半魔怪的魔人战士。


    会所的评价是，作为魔人的战斗力是很强的，而且魔怪的特性能抵抗大部分魔法伤害，但是经常发狂暴走的特性导致无法配合团队作战，而陷入暴走之后也起不到什么实用价值了。


    另外这家伙不仅要价贵，出手一次就要五百个水晶保底，上不封顶的酬劳。大概是为了赚钱请巫妖帮忙驱逐身上的魔怪。


    而且可能是上次任务失败被附身的经历太惊悚了，现在太困难太危险的任务，这家伙还不敢接了，甚至会主动抛弃任务逃跑……


    索伦盘算了一下，“……其实这个人也还行，事后逃跑也无所谓，只要能一开始吸引注意力就行了。”


    星倒也不反对，“这个人我也听说过，算是有一定经验的刺客了，能在帝都的里世界存活下来的没有一个简单的，但身上确实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不稳定因素在随时会影响团队，只能看运气了……先试试联络吧。”


    而第四人其实是会所这边半卖半送的，恩，更严格的说是会所捡的。


    “疑似人类少女，”星阅读情报记录，“听不懂语言，只能明白基础的手势，不怎么吃喝，身体有明显的手术痕迹，疑似遭到过实验改造或虐待，有着极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力，并且轻而易举得打坏了会所的保安魔像，但是并不攻击人类。


    会所怀疑这是某个巫妖改造的实验体，人偶或者生化战士之类的存在，因为实验失误或传送魔法失败，才误闯入会所内部的。但是巫妖那边并无此类实验项目遗失的申报。目前还在向技术开发局投诉中，还在摇号排队，要等四十四个工作日之后才有回音……


    因为可能是巫妖的实验品，会所也不敢乱动，现在的要价是一千三百八十个水晶，是她这一个星期里打坏的内部各种魔偶，石像鬼，建筑设施，武器装备财产的赔偿，会所愿意打五折，急求出手……”


    “哇！打五折！半卖半送捡到就赚到！买了！”


    星无奈得扶着额头，“被军团放逐的重伤死骑，野性难驯的狮子人奴隶，动不动就暴走完全靠不住的魔人战士，和来历不明的改造人少女。


    你真的要花大价钱，买这么些残次品建立你的第一批贵族势力？你要做的任务呢？真的能放心交给这群人吗？”


    索伦把手一摊，“我也没别的选项了不是吗，安啦安啦，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你看当年精灵们把基力安一刀砍到悬崖底下去的时候，哪会料到有一天它能创立通灵帝国？


    别看这几个都是废物点心，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成为被尊称为‘英特英雄耐尔四天王’的人气组合啊！”


    女仆也只能无语得看着他，叹了口气，“唉，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