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气越发热得没有了分寸。
炎炎吹来的风都裹挟着让人透不过气的热气,唯有一汪凉爽的池水,能让身体稍微舒爽片刻。
偌大的太清宫里,寂静如无人之境。只有后院还稍微有些动静。
新修建的水池里,浸透着一双小脚丫,清秀娇小的脚丫,白皙的皮肤。性子活络总是喜欢来回晃动着脚,挑起些水花。
姚笑笑撑伞坐在树荫下,可刚栽种的树,全然没有茂盛的叶子能遮蔽住头顶折磨人的阳光。好在脚底清凉,人也没有那么燥热。
“我要不要去哪里偷一颗大树,栽到我这后院中来。”
旁边无人回应,她却再次讪讪开口,“要不我一会去御花园看看,有没有什么树可以移栽过来,我喜欢什么树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副画面跳入了她的脑海中,又开口,“梨花树好不好?”
姚笑笑自言自语地样子实在有些让人心酸,看得她身后的人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便开口了。
“梨树喜温,陛下在这种日头种梨花树,究竟是为了赏花还是为了秋天吃梨子的?”
水池旁的人惊喜回头。
姚笑笑听见声音时,有些不大置信,可当回过头发现一个人负手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珺天剑,她的心仿若被什么填满了。
她赶紧起身跑了过去,兴冲冲站在他面前。
哪有什么仪态端庄,哪有什么皇家威严。她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懵懂的少女,却被困在了充满阴谋的深宫中。
姚笑笑越是咧嘴笑的灿烂,李墉心里越是无力。
“殿下,你今日为何会来?”
她吸吸鼻子,便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是西陵寺特质的香火味,有股淡淡的槐花香。
李墉今日未上朝,特此还请假了。姚笑笑以为他是会去西陵寺,眼下看,他也确实去了。可去过西陵寺,得到了王妃和华莲的解释,他还肯来?
他站定在原地未动,刚才紧皱的眉头倒是纾解了不少,口气淡然,“习惯了。”
“什么…习惯了?”她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胸口突然有些发紧。
人微微抬起眼眸看着他的眼睛,止不住紧张,又忍不了的期待。
李墉没有回答,而是浅笑辄止,没有更多的反应。
反倒是姚笑笑着急了,她开门见山直问道:“殿下既已去过西陵寺,还会来我这太清宫里吗?”
他从前也以为不会。那时候他觉得若是找到了母妃和华莲,他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祭出珺天剑,杀死李甯玉。
但是他算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感情。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情。要不是今日母妃点破,恐怕他自己依然困顿。
他定睛看着她,眼中有些疑惑,这,是喜欢吗?
那喜欢究竟又是什么?
“殿下,你在发什么呆?”
姚笑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着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看他出神,便觉得是他心中有什么无法对她言语的为难。
可当他低头看向她的眼底,嘴角却不避讳地笑了出来,“去过西陵寺,为何不会再来太清宫?”
“陛下的道理,臣不懂。”
他的话明明是带着君臣之距的,可听在姚笑笑的耳朵里,却有种不同往日的戏谑和逗弄。
一张小脸因为他的话,微微红润了些,声音也犹豫了些,“我以为,婶婶应该会跟你说很多的。比如华莲的病,还有她们的现状。”
李墉任由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袖上,甚至希望彼此能更亲密一些。
“你知道,虽然母妃是你的婶婶,可你不能那么叫她。”
人像是顾左右而言他,又像是在点破其他的问题。
姚笑笑心里一惊,瞬间收回了她的手。顺势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逃离。可对方反应迅速,向前进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不远反近。
不等她回答任何,李墉背起手稍微弯腰,“母妃确实给我说了很多,华莲的病是你下的毒,她们在西陵寺是你软禁的。”
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流入了她的耳朵里。
姚笑笑以为他对她恨之入骨,恨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会把刀相向。却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看不懂李墉的表情。
又弯了弯身子,“但,母妃跟我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们。”
保护她们?
她从来没有这个想法,那说明保护她们是李甯玉所为。可究竟又是为什么?
李墉继续道,“母妃说等以后一定会告诉我的。现在,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陛下。”
指着自己,满脸疑惑,“保护我?婶婶让你保护我?”
迎上他的视线,姚笑笑立刻改口,“娘娘?”
李墉继续摇头,“你是九五至尊,母妃的尊荣是你以及你身后的百年皇室给的。所以她虽然是长辈,却不及你的身份尊贵。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她点点头,可脸上分明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一开口,更是让人无从解释,“但我不想叫她王妃。也不想叫华莲郡主。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跟她们很远。”
李墉笑意更浓,脸再凑近,“那你为什么总叫我殿下呢?”
姚笑笑一瞬回神,只觉得距离近的她难以呼吸。忍不住又是一步后退。
可她连连退了好几步,李墉都跟着追了上来。直到,她整个人被拉入了李墉的怀里。
他穿着雪蓝色长衫,胸口处绣了祥云纹,此刻蹭到她的脸上,磨得人一张脸像是要滴血一般,可却不愿意离开。
姚笑笑贪心地趴在他的怀中,自知这样的时候不多,便卯足了劲占便宜。
只不过怪的其实是李墉,他的手扶在陛下的腰间,一时间将人从水池边捞回来,也没有放手。而是不动神色,轻轻地放在原本的位置。
不知道多了多久,两个人在水池边,似抱在一起似的,无人动作。
直到,姚笑笑猛地睁开眼睛,以为一切都是梦一般。她心里的话却是回答他适才的问题,“我不叫你殿下,还能叫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