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墉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玉簪上。
而姚笑笑不自知地将手也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双手的触碰,像是一瞬间点燃了整个御书房的气温。
她紧张地坐着,嘴里却是轻飘飘地抱怨,“都怪欣儿,非得给我弄这个头发。”
“很好看。”
以为是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她怔怔抬头看李墉的表情,冷淡无波,分明没有调动过一块肌肉去说话的。
但人有些不甘心,于是开口,“殿下刚才,说话了?”
这时候,他已经将玉簪稳当地插进她的发髻中。答非所问地说道:“看来以后送陛下的头钗,不能用此等玉器所制,恐有浪费。”
姚笑笑的注意力分明是放在了他说下次送头钗这几个字上,但问出的话却是,“为什么恐有浪费。”
身前的人淡笑一声,很快笑容在脸上消失。声音继续的疏离,“因为,陛下不爱惜。”
莫名其妙地被人冤枉了,她急得站了起来。
气的人小脸通红,嘴上厉声否认,”谁说我不爱惜的,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天天带的。”
再次看向李墉时,他实难忍住笑意,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定睛看着她。
良久,是姚笑笑主动打破了僵局,两个人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她坐回正位,又是伏在案前写写画画。李墉就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眼睛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赞善确然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就那么说出口,实在有些难为情。
要怪只能怪她,穿什么都那么好看,而又顶着一张不自知的脸。更是让人忍不住想夸她两句。
“好了,殿下你来看。”
姚笑笑收起笔,又摸了摸头上,确认没有把毛笔插在头上,才拿起桌上的宣纸,上面又画了很多东西。李墉也一眼便能看懂。
他认真地看完说道:“没错,私盐案确实也不能说跟他完全没有关系。而且,眼下唐秉桓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
“孟岂戈死了的第二天,他就上门。文武百官中无一人知道我出事了,可是他却知道。”
李墉随意地将珺天剑放在书桌上,拿起她的宣纸看了看,没有言语。
她还在分析,“但正如你所说,唐秉桓的存在不像是幕后主谋,更像是出来背锅的。如他是幕后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一切的嫌疑太过明显,反倒让人不相信。
可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幕后之人的高深之处在于,他能料想到好几步后手。
暂缺不说唐秉桓是否有这个才能,若是按照他们所想的,设定了他是出来背锅的人,那么他也相应成为了最不被怀疑的人。
李墉刚想开口,旁边的人又道:“除非,他在故弄玄虚。”
“陛下的意思是?”他勾了勾嘴角,把揭秘的乐趣送给了她。
“若唐秉桓足够聪明,他就能随便暴露一些一眼就能拆穿的破绽,让我们先以为他是嫌疑最大的,又因为这些证据太过于明显,我们便会觉得幕后之人有故意栽赃之举。”
他点点头,耐心地听着。姚笑笑的分析几乎跟他一模一样。
“实际上,这不过是障眼法。我们一旦落入了这个陷阱中,便永远也不会再怀疑唐秉桓。”
她说完,还不忘给自己鼓了一个掌,满脸得意洋洋的笑容,又补充一句,“反转再反转。”
李墉倒是冷静地说道:“当务之急,是先试探他。”
可他一想到上一次用头钗试探唐秉桓时,就是陛下亲自出手。现在想起来多少有点不乐意。若是再行试探之举,一定得想个其他办法。
他这边安静了下来,姚笑笑却还有疑惑。
转头抬眼看着身旁的瑾王殿下,有些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来来回回犹豫很久,反而是李墉先说道:“陛下,有什么要问臣的吗?”
“我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一个难看的笑容里掺杂着些害怕。
李墉从前便很熟悉她这个表情。像是在害怕自己,却又不得不应和的笑容。他以为两个人相处那么久,这笑容该是不存在了。
所以,她一定是遇到了其他难题。
人弯了腰,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跟她的距离近了,声音也变小了,“陛下想问的,臣定当如实回答,绝无虚言。”
“真的,绝无虚言?”她在意的,是李墉会不会说真话。
人微微一怔,随后点头。看她的时候,目光如炬却温柔。
这让人放松了一些。她试探着问了问,“殿下有没有发现,从上一次孟岂戈说我被刺客掳走开始,到开市袭击还有假太医诊病。这一切的目的,都意在杀了我。”
姚笑笑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墉。
她生怕看到对方有一丝动摇。他答应过自己知无不言的,又当真能知无不言吗?想要杀她的人,除了李墉,还能有谁?
只见李墉眉头一簇。
她心下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脸上却依然淡然地笑着。
“没错,他们的目的竟然真的是想要谋害你。”
李墉的回答,莫名让她又重新复活了一般,表情不再那么复杂。
可姚笑笑脸上的变化被他看到,人声音一沉,脸色瞬间乌青,“陛下那么问,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是,可她不能那么回答。
于是她假惺惺地摇着头,一点也不走心的笑着解释,“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殿下看不出来这些事情的共同点而已。”
“……”此时李墉已经直起身子,环抱着自己,俯看她。
姚笑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想着赶紧找补回来。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似乎只有撒娇这么一个令人不齿的方法。
她循循起身,拉着李墉的衣袖,来回摇摆了两下,柔声道:“殿下,我真的没有怀疑你。我只是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
但李墉始终是李墉。
他才不是那种会被女人诱惑的人。直接甩开她的手,弯腰拱手道:“陛下,此事臣一定会查出来自证清白的。”
说完,头也不会地走出了御书房,走出了太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