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秉桓带着朝堂上新鲜出炉的消息来到杨府的时候,他的干爹正在书房中围炉下棋。
杨征烈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刚过了中秋就觉得冷得不行。听见动静,他缓慢回头看向来人,“世子殿下,进入怎么有空到我这书院中啊?”
“要不,陪我下一局。”
他倒是怡然自得,像是根本不知道朝堂中发生了何等大事。唐秉桓直坐在对面,焦急道:“干爹,你还没有听说今日之事吗?”
杨征烈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一脸淡定,“听说了,那么大的事情早都闹得沸沸扬扬了,能不听说吗?”
“那您老怎么一点也不慌张啊。”
人一抬眸,看不清眼底的深邃,只是耸肩一笑,“我能复官了,为何要慌啊?”
唐秉桓也欣慰,可比起欣慰更多的是担忧。
声音放低些又问道:“干爹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一向是不看重文官的陛下,如今突然在上朝时维护了光禄大夫,又传令让所有回家修养的文官明日上朝。”
杨征烈笑的和煦,似乎对于自己能复官的事情终于体会到一丝丝高兴。
“我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老人继续下棋,自己跟自己博弈,也不想多掺合其他的事情,“这不好吗?从前有人说陛下重武轻文,眼下她大有兴文官的举措,你我也能从中得利。”
可是唐秉桓似乎并不罢休,依旧在说:“自从陛下摔下城墙开始,宫里人人都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她宠幸的人,通通被她拉下马。她自己推举的政策也步步废除。”
顿了顿,他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就连我一个日夜相伴之人,也觉得陛下不对劲,甚至有人传言,陛下已经不是陛下了。”
“放肆。”终于,杨征烈怒了。
他让人把自己书房的门关上,才看向唐秉桓说道:“她是陛下,怎可妄议。”
对方明显想要说服杨征烈,还是不放弃道:“可是若她已经不是陛下了,我们还需要尊崇她吗?”
一个响亮的茶杯淬地的声音。
杨征烈也算是两朝重臣,绝不允许有这种话从他的府邸中流传出去。
压低声音对着唐秉桓问道:“世子殿下究竟想要说什么?”
只见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随意地行了一个礼,“干爹,我什么也不想说。您老久居这深宅大院,怕是早都忘了陛下的尊荣。今日来只是通知干爹,明日切莫忘记去上朝。”
第二日早朝,难道的在李墉的身边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年老的司徒杨征烈大人,另一个是年轻的司空姜劲。两个人都是姚笑笑第一次见,不过看面相,都是和煦好相处的人。
接受晚朝拜,她的视线便落在了二人身上,“两位大人许久不见,今日上朝可还习惯啊?”
杨征烈先拱手道:“回禀陛下,臣在府中之时,修生养性,倒也落得安逸。”
“那姜大人呢?”姚笑笑温柔又耐心地询问。
不禁让两个人都抬起了头。实在有些不对劲。他们二人都是看曾是先帝近前最得宠的文官,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如今她这样子,变化太大。
是身边瑾王殿下突然清了清嗓子。像是提醒似地,才让她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冷了神情,正了正身子。她开口说,“从今日起,你们日日都得来上朝,朝中大小事务也得尽快重新捡起来。另外,若是我以前做的有什么不对之处,还望各位大人们海涵。”
虽然声音很威仪,可说出来的话半点没有从前的样子。
回到紫宸殿,她又亲自接见了几位返朝复官的文官。大家皆是欣喜,却也总觉得有些怪异。主要在于陛下对文官的态度上。
似乎有种要将武将权利分发一些在文官手中的意思。
司徒杨征烈先站出来,“陛下,臣也是文官。可臣却以为,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将武将手里的权力交出,恐怕会引起武将们的不满。”
“可是朝廷设立那么多文职,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各司其职。若是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了武将的手里,岂不是更容易引起皇权的恐慌。”
“陛下慎言。”杨征烈赶紧弯腰,“陛下此意,多有不信任武将之意。如今更是要削减武将手里的权力,势必会让他们起二心啊。”
这是,正好有人在外面求见。
“陛下,瑾王殿下求见。”
人一进来,先是跟陛下行礼,又跟几位大臣颔首。
见李墉来,几个原本要说话的人也都默不作声了。杨征烈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只让陛下继续三思而后行,也出了紫宸带你。
大家都走了,姚笑笑才一脸疑惑看向他,“我觉得很奇怪,我这么做明明是为了他们在争取利益。众武将都尚未来说什么,他们一群文官倒是上赶着来拒绝了。”
“那是因为武将即便手里的权力削弱,至少还有兵权。文官们觉得自己手里没有实权,如今陛下高兴了给点甜枣,不高兴他们又一无是处,还顺便得罪了武将,自然觉得得不偿失。”
这话,不禁让姚笑笑失落地一手枕着下巴唉声叹气。
良久,才抬头询问,“殿下今日来紫宸殿,所谓何事啊?”
李墉走近了些,毫不避嫌地看着她,“臣想下月初一告假一日。”
“殿下要去干什么?”她投过来的视线,分明是觉得这人要出去玩。
可再看这李墉,在他的脸上竟然看出几分羞赧。腰弯得更低,声音也没了底气,“下月初一乃臣的生辰。母妃让我在府中宴请。所以,特来告假。”
“下月是你的生辰?”人已经从位置上起来。
当她靠近了些,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的视线顶着李墉的嘴巴,那些画面又再次浮现。千言万语,她只能凝成一句话,“准了。”
只见有人对笑意在脸上消失。他本可以让殷戎第一封谏书便能告假。特意来此,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生辰的。
谁料,她的态度竟是这样不冷不热。难道她就真的对他没有别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