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铁星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今晚虽然灯火明亮，街上却鲜少有人。


    穿过巷子，陈良行再次看到那个卖宠物的档口。几个小孩子坐在笼子上，正在嬉笑打闹。笼子里的兽类，蜷曲着皮包骨头的身体，缩在角落里，低声吼叫。


    它试图震慑这几个幼崽，并没有成功。


    小孩子看到陈良行，咧嘴朝他露出小米牙。有一个小女孩，更是跳下来，抓起笼子里巨兽长长的尾巴，朝他挥了挥。


    陈良行察觉他们的嘲讽态度，也意识到昨天自己的恻隐之心，显得格外可笑。


    “这里不是在贩卖人口？”他问。


    白青朝那个小女孩勾了勾手指，小孩子炮弹似地冲了过来，直接抱住她的膝盖，想要向上爬。


    “花英你们不上船吗?”


    她按住小女孩的肩膀，阻止对方的动作，“这里很危险。”


    “他们才不会拿我们这些人怎么样。”小女孩说话老成，倒像是成年人的灵魂被塞进了稚嫩的身躯里。


    “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其他几个小孩也跳下笼子走了过来，毫无昨晚目光空洞的模样。动作干脆利落，半点稚气也无。


    “我们不走。”他们说，“你走吧。”


    名字叫做花英的女孩，突然松开手，将白青推到一边。


    花英语气凶恶道：“只有你这种叛徒，才会离开灰铁星。”


    白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陈良行扶了她一下，刚要说话，就见那些小孩已经钻进档口，将装着兽类的笼子拉进去，咣当一声关了门。


    陈良行迟疑道：“他们……”这些人行为举止，丝毫不像小孩。


    “别看他们这样，可不是什么小孩子。时间到了，走吧。”白青站直，抖了抖衣角上不存在的尘埃，朝着巷尾走去。


    低矮建筑物的尽头，停着一辆飞行器，流线型的切面，映出过分灯火通明，却没有人来人往的破败巷子。


    走上飞行器前，陈良行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是侏儒吗？”他问。基因筛选计划早已撇弃所有不利于联邦人的基因片段，陈良行用了很久才从久远的历史找出这个名词。


    “不是。”白青摇头。


    陈良行问：“基因诱变？”


    白青看着挡在门口的人，发现他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后，淡淡吐出了四个字。


    “人体试验。”


    这个回答让陈良行沉默了。


    这里距离登船地点很远，飞行器贴地飞行，划过遍布疮痍的大地，在曙光降临的前一刻，停在了低矮山丘前。


    山丘旁是一个小山洞，一眼就能望到头。


    陈良行进去后，才发现山洞尽头有一个直角弯道，拐过去后，一路向下，走了十几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此刻位于高空索道上，距离他们五千米的下方是一个巨大平台。


    平台上许多人正在忙碌着，堆成小山的物资和铁矿石被蚂蚁搬家一样搬运到运输舰里。


    这艘运输舰很大，通体暗银色，如蛰伏在地下的巨兽，吞食着对它而言并不算多的资源。更恐怖的是，五千米的高度，勉强才将这艘飞船容纳进去。


    只要愿意，他能直接翻过索道，跳到飞船上，而毫发无伤。这艘船太大了，此刻距离他不过半米距离。


    毫不起眼的灰铁星，竟然有一艘大型飞船。恒日巡航那种军用巡航舰和它比起来，都显得过于渺小。他们那艘已经分裂的飞船和它比起来，也极为袖珍。


    望着那些忙碌的人和机器，陈良行再一次对灰铁星这颗星球，充满困惑。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灰铁星和其他矿物星一样，是矿物原产地。这种星球，带着与生俱来的贫瘠与荒凉。


    他被刷新了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