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白青便起了床,换上一身轻便衣服。
含着青盐水咕嘟嘟吐泡泡的时候,桂花提着食盒进来,眉飞色舞道:“小姐小姐,余老头牵了匹红马,说是小马的娘。”
说着话,几碟小菜清粥便送了过来。
“夫人说您伤没好,只能用凉粥。小菜是给您看着下饭的,不能吃。”
白青:“……”赵氏这是亲娘?
“别让我看见它们,给晴姐姐送过去。”
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折磨。
几个丫鬟忍着笑撤下小菜,还真给云晴送了过去。苏家不讲究请安规矩,云晴与任明照也各自在房中吃饭。
云晴早膳用到一半,又送来几道菜,不由诧异。
“怎么还有几道?”
“我家小姐说您刚到长安,怕是不习惯吃食,便给您多加几道菜。选些合口味的,厨房也能做些调整。”
新添的几道菜,倒是和原本的并不重复。说辞也过得去。
云晴没想到苏安乐会考虑这么周到,心中有些狐疑。
“表哥那里可有?”
送菜来的两个丫鬟相视而笑,其中一人便道:“晴小姐咱们家的规矩是女儿当宝,男儿当草。这可是祖上的规矩。
您想想,男儿若是养的精细了,以后南征北战可有得苦吃。那些男儿们,自然没有另外加菜的份儿。”
云晴嘴角抽了抽,这种糙养表哥的行为,让她有微妙的愉悦感,当即安心吃起饭来。
这边云晴还在吃饭,白青已经胡乱喝了凉粥,去看马匹。
马厩里,大红马和小红马耳鬓厮磨,连她送过去的黄糖都不屑一顾。
白青干脆捧着黄糖蹲在它们面前,等亲香好了再投喂。
余老头抓了把炒豆子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马记性倒是好,这也有段时间了,竟还记得亲娘。”
白青打量两匹马,大红马高大健壮,立起来比她高了很多,保养得极好的毛发盖不住交错的几道旧伤,肌肉线条流畅,是匹好马。
小红马倒是比她矮一些,红色皮毛油光发亮,健康的很。
两匹马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良久后小红马才凑过来衔走白青手心的黄糖,吃了起来。
余老头见状,眉开眼笑,原本就皱纹极多的脸,褶皱更多了。
“小姐现在要试试吗?这母马再温顺不过。等驯服了母马,小马也就乖了。”
“行!”
白青骑马的次数不多,但习惯还是有的,当即就要打开马厩牵马出来。
“小姐这是迫不及待了。”余老头笑呵呵。
家里地方不大,余老头便选了城外的空旷地跑马。出城时,白青坐在大马背上,余老头牵马。小红马亦步亦随地跟上。
桂花提着食盒跟着,其他丫鬟便留在家里。
云晴吃过早饭,收拾妥帖去找白青,才从丫鬟口中得知她出了城。
“这么早?”云晴本以为自己已经早起,没想到这时候白青已经出城。
“是学骑马?”
名叫碧石的丫鬟答道:“城外河堤本是踏青之地,如今天气热了,去的人便少了许多。跑马正合适。”
云晴自然不会骑马,想到要过段时间才能进宫,她干脆心一横,要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各地距长安的距离不同,定了八月十五这日进宫海选。如今也不过入夏,还有几个月光景,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我能一起学吗?”
听了云晴的想法,碧石连忙取了一套衣服出来。
“这是年前夫人给小姐新做的窄袖衣衫,做得瘦了些,一直压箱底。云晴小姐不介意可以穿一日,丫鬟们赶工再给您做几套出来。”
云晴见衣服颜色光鲜是石青鹅黄的两色,并没有什么绣花。心中不由浮现起昨天见到苏安乐时的情形。
如此‘朴素’的颜色,真不知赵氏是怎么想的。虽说适合那个胖乎乎的团子,可在一群姹紫嫣红的小姑娘里,这般颜色实在是难以出挑。
云晴心中困惑,直觉这家人或许没将苏安乐当成姑娘家养。
“无妨,只是我学骑马的话,有合适的马匹吗?”
碧石闻言忽地笑了。
“云晴小姐莫要担心,我这就让人去找老爷夫人讨一匹马来。”武将世家虽已没落,但马匹还是有的。
说着,碧石便招呼小丫鬟去寻老爷夫人。
小丫鬟先去了赵氏那里,赵氏让人去找自家夫君,并将自己早年的马靴交给小丫鬟,给云晴送去。
“夫人说这是新的,当年她没来得及穿来跑马便出阁了,后来更是没时间玩这些东西。云晴小姐看看合不合适,若不合适,咱们出门去买。绣花鞋在外头不好买,这些个东西,可多了。”
云晴心情复杂地套上鹿皮长靴,竟正合适。一双鞋穿好,刚站起来走动两步,外面便传来了声音。
“云晴小姐老爷和表少爷也去,夫人传话说要举家同去,您吩咐几样小食,厨房一并装上,咱们路上吃。”
路上?
一早上的功夫,云晴已经被这家人弄得云里雾里。
吃饭有人给她加菜,想去学骑马有人送来衣服鞋子,现在更是要一家人都陪着她去?
苏安乐也不过是和老仆丫鬟同去。
她竟这样受欢迎,能惊动一家子人?
云晴晕晕乎乎地换好衣服鞋子,想了想又让人装了一身自己常穿的衣服,以及一个樟木小盒带着。
云晴收拾东西时,任明照正给苏诚看自己昨晚写的文章。文章还有几句未成,显得虎头蛇尾了些,可一时间没了头绪,不想随手写来凑数,便干脆没有填上。
苏诚一目三行看完,目光停留在最后的空白处,久久不言。
任明照倒是沉得住气,苏诚不开口,他便不动声色立着,丝毫没有被长辈检查课业时的紧张。
能沉得住气的,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胸有成竹,另一种则是破罐子破摔。显然,任明照并不是一般人,他并不在这两者之间。
一篇千言不到的没有写完的策论,看得苏诚眉心直跳。
“世侄要科举?”他问。
“科举取士,君非良君,还要什么贤臣?”
苏诚心跳漏了半拍,惊疑不定望着任明照。他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竟直接导致小时候天真烂漫的娃娃,长成这样偏激执拗的性子。
“此时不要再提。”苏诚不想多说,只是道:
“我老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安乐能够安好。她安乐了,我能含笑九泉。”
任明照有些不解:“伯父既然要她安好,为何不使计换别人进宫?”李代桃僵这种事情,在这次选秀中,绝不会少。
别人做得,他们自然也做得。
“年轻人就是急躁,当别人是瞎子?我看你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我们走。阿戈备马!”
阿戈是苏诚身边的小厮长随,手脚向来麻利,很快就准备好了出行马匹。
临出门,苏诚猛地转过身,直勾勾盯着任明照看。
看得任明照心里发毛后,一句话没说直接拉过缰绳翻身上马,由阿戈牵着走了。
任明照不解其意,正要问,赵夫人和云晴已经收拾妥当上了马车。
要出发了。